47.军粮
安抚过百姓，李暄便回到郡府处理公务。
只见属下前来汇报道：“前去东山郡、北固郡、平望郡买粮的人都回来了，现在屋外等候殿下接见。”
李暄示意让他们进来，三人进来后，汇报了前去买粮的情况。
原来东山郡等几个郡听闻京里要攻打万辉郡，也都物伤其类，担心有朝一日京里削藩削到自己头上。从心底来说，各个郡都希望万辉郡能够抵挡得住京里的进攻。所以万辉郡前去买粮，各个郡都是愿意卖的。
可是毕竟没有人不爱钱，万辉郡现在紧急缺粮，各个郡便都坐地起价，将粮食价格抬高了三至五倍不等。万辉郡的几位使者咬着牙砍价，也没能砍下多少，便都只好同意了高价买粮。
李暄听闻买粮之事已定，放心道：“诸位辛苦了，还望诸位不要为高价买粮而忧心。只要能在半个月内将粮食顺利运到咱们万辉郡，这些生意做的就不亏！”
众位使者听闻李暄这话，心里才都好受些。
此时时光正值九月初，趁着京里的军队还未到万辉郡。其他各郡的粮食都从各路运向了万辉郡。
买粮之事似乎一帆风顺，眼瞧就能顺利解决，可是在这关键时刻，却又有一些宵小人等想趁着万辉郡有难发财。
这些人便是从东山郡往万辉郡运粮的运粮官：董诚极其手下。他们将军粮运到万辉郡境内后，将粮食分做两份，一份以高价卖给缺粮的粮商，再将另一份米粮中混入白色沙石，凑齐重量，作为军粮运往辉州城。这些人料想战事开始后，万辉郡一方不久便会溃败逃散，到时即便李王爷与李暄发现粮食有问题，也无法追责自己，是以这些人便高枕无忧的做出此等恶事。
二十天后，从东山郡、北固郡、平望郡购买的粮食都源源不断的运往了辉州城及各个军营，因为董诚贿赂了监察官员。所以李暄及李王爷对粮食掺假一事毫不知情。有些士兵吃到掺有沙石土块的粮食，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这日，李暄带着诸位将领来到辉州城外的校军场练兵，李暄先观看了众士兵行列占阵的操演，又命众士兵一对一进行近身搏击。
士兵们平日里吃着掺有沙石的粮食，本来就饿着肚子，再加上战事临近，操练增多，士兵们更是体力消耗增多，满脸菜色。
李暄看着士兵们懒懒散散，打不起精神的模样，对手下各将领怒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战事即将来临，怎么一个个的却好似三天没吃饭似的没有半点力气？”
众位将领见李暄说的话戳中了要害，但是碍于董诚及一众监查官员的威势，是以当下都不敢接话。
这时，有一位正在训练小兵，听到高台上李暄的问话，不禁想把事实真相报告给李暄。当下这位小兵心一横，便离开队列，冲到高台前跪下，对李暄说道：“世子殿下，还请您救救我们吧！”
李暄道：“这位何出此言？”
这小兵刚想回话，将领历副尉便抢话道：“殿下莫听此人胡言乱语，此小兵因为平日训练不力，已被末将责罚数次，他心怀不满已久。此刻他违反军令拒绝操练，越级犯上，待属下将他杖毙便是！”说着就要命人将这小兵拉下杖毙。
李暄抬手拦住那历副尉，笑道：“历副尉未免太心急了些，且听这小兵说完再行责罚也不迟。”说完便示意那小兵继续说。
只听那小兵说道：“世子殿下，您可知我们近日来吃的都是什么吗？妇孺皆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眼看着京里就要打过来，然而我们这些做下等兵的，近来却只能吃掺有沙子的米饭，喝混着稻草秸秆的菜粥。吃着这样的饭食，别说是上阵杀敌，就是平日的体力活，怕是也不能胜任吧。小的今日斗胆将这些事告诉了殿下，就没打算活着度过今日，反正若是吃着这样的饭食上阵杀敌，也是不战自败的结局！”
众士兵听见这小兵的话，也都跟着埋怨起来，大家都不再继续练兵，而是围向高台，要李暄及众将领给个说法。
李暄听完这话，怒道：“此事当真？！”
一众将领都不敢回话。
李暄停止练兵，带着众将领直奔存粮处。
来到粮仓，李暄先查看了米库，只见库里的存米果然如那小兵所言，全是混着沙石土块的。李暄当下面色难看，但仍然忍着没有发作。一行人又来到存菜处，只见偌大的仓库中，放的全是烂菜烂瓜，连一点好菜和荤腥都不见。
李暄见到此等情况，怒道：“京里的军队就要打过来了，你们却还在为一己私利克扣粮饷，简直不像话！”接着又道：“凡是参与此事的人，一概逐按军法处置，杖毙了事！”
那历副尉战战兢兢道：“回世子殿下的话，此事实在与我们军队无关啊。粮食运到粮仓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李暄道：“那你当时为何不汇报？！”
历副尉道：“监察官都说粮食很好，我们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李暄冷笑道：“恐怕你与他们也是多有往来，私相授受吧？！”
历副尉低头不语。
李暄对吴剑松道：“立刻彻查此事，从严惩处！”
吴剑松领命。
虽则军粮以次充好一事，现在得到了顺利的解决。然而此事倒底在李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未来的战事，真的可以如李暄所愿，战胜李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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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永娴这边，中午时分，永娴正在救济堂为得疟疾的百姓诊治施药。忽见永娴的母亲卢氏坐着轿子忙忙赶来了。
永娴见母亲来了，笑问道：“阿娘来此作甚？”
那卢氏拉着永娴来到无人处，悄声说：“大事不好了，你那远房表哥要被世子殿下杖毙了！”
永娴道：“哪个表哥？”
卢氏道：“就是你七表姨妈的儿子，叫历明德的。”
永娴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有这么个人，便道：“原来是他，为何殿下要杖毙他？”
卢氏道：“听说是因为军队粮饷以次充好之事受了牵连，世子殿下大怒，要处理一批人。你表哥真真是无辜的，但是世子殿下在气头上，就是要你表哥的命。娴儿，你快替你表哥想想办法吧！”
永娴道：“待晚上殿下回府了，我再问问殿下事情原委。不过军法严明，恐怕孩儿不能多干涉此事。”
卢氏见女儿言语中不是很想管这事，便火道：“他可是你的亲姨表哥，你怎么能不管他死活？！这件事，为娘命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活你表哥！”
永娴道：“殿下不是昏庸之人，定然不会无故为难表哥。孩儿一个妇道人家，实在难去干涉军法。孩儿晚间会向殿下求情，但是结果如何，还望阿娘不要抱太大希望。”
卢氏见永娴这么说，伤心道：“你口口声声军法军法，一点不念骨肉亲情，这样的女儿，我养你何用？！”
永娴道：“阿娘，现在京里就要打过来了，您不知道么？这样的节骨眼上，那姨表哥还牵扯进军队粮饷事件，您叫孩儿怎么打包票救他呢？”
卢氏道：“你不会吹枕边风么？你不会向殿下哭闹乞求么？他平日里也算宠你，你耍耍心眼，这事情就能解决啊我的傻女儿！”
永娴叹了口气，道：“孩儿尽量吧。”
卢氏这才略略放心下来，又千叮万嘱了永娴一番这才忙忙的回去了。
晚间，李暄永娴都归了家，永娴特意命小厨房做了几道李暄最爱吃的小菜，又备了酒，特特与李暄在花园小亭中用餐。
一时两人坐下，李暄笑道：“爱妃特特准备这些酒菜，是今日有什么喜事么？”
永娴道：“倒不是什么喜事，而是妾身有许多事情不懂，想找个机会，向殿下请教。”
李暄道：“但说无妨。”
永娴道：“咱们万辉郡的规矩，是不是女子不得干预政事？”
李暄道：“是。”
永娴道：“军法与亲情，孰轻孰重？”
李暄道：“军令如山，不可法外开恩！”
永娴道：“那妾身没有想问的了。”
李暄道：“你明明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有事但说无妨。”
永娴道：“殿下知道历明德吗？那人是奴家的远房表哥……”
李暄道：“消息倒是传的好快，你是想为他求情？”
永娴道：“殿下，奴家这表哥真的罪不可恕吗？”
李暄道：“他负责的军营出了军粮以次充好之事，造成军心涣散，战斗力低下。此人确实罪无可恕！”
永娴道：“奴家听母亲说，奴家这表哥是被牵连的，似乎罪不至死……？”
李暄道：“详细的事你莫问了，就像你刚刚说的一样，军法如山，你的姨表哥恐难活过明日。”
永娴道：“妾身小时候还和这个姨表哥一起玩过，没想到现在他却要因为违反军法离开人世。妾身的亲戚们一定要哭死了。”
李暄道：“宁愿他一家哭，也好过众多饥饿的将士们哭，更好过万辉郡的无数百姓们哭。不过既然他是你姨表哥，那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让他家人明日和他见一面。这是我在此事上最大的让步。”
永娴知道李暄不可再劝，也明白让能让历明德与家人再见一面，已是莫大的恩典，于是永娴向李暄谢恩，并命人将此消息连夜传给母亲。
永娴母亲及历明德家族人彻夜未眠，都以为永娴会劝服李暄，让其对历明德手下留情。谁知深夜突而有人传来消息，李暄仍然要按军法处置历明德。永娴母亲听到消息，如同从头到脚被浇了盆冷水，心中暗骂女儿不得力。在颜府等待消息的历家人，听到历明德仍然要被处决，都哭成一团，哀声震天。
次日凌晨，历家众族人仍不死心，想着既然颜永娴无法说服李暄，那便去找永娴的堂姐颜永姝帮忙，颜永姝嫁给了张刺史的小儿子张孝显，所以历家人觉得永姝是最后的希望。
历明德的母亲郭氏一早来到张刺史府上，找颜永姝。
永姝一来到会客厅，那郭氏便哭着哀求颜永姝救历明德一命。
颜永姝不想多管此事，便用“法不容情”之类的话，敷衍塞责郭氏。郭氏不愿放弃，仍然苦苦哀求颜永姝。
正在此时，张刺史忽而走进会客厅，说道：“怪只怪历明德没有追随明主，才落的今日这个下场！”
郭氏听着张刺史的话，不由愣住了。
只听张刺史道：“我大梁国建国一百五十多年，万民世世代代都只效忠圣上一系。现在那李王爷和李暄违背皇命，不肯回京，还准备公然对抗京里。这样的人，他历明德还要效忠，现在落的这样的下场，不是理所当然么？”
郭氏道：“国家大事，我这个妇道人家不懂。只求张刺史能救犬子一命。我郭氏即便结草衔环，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
张刺史道：“老夫虽在辉州城为官，但仍心系圣上。只要历明德他转而效忠圣上，我便保他无事！”
郭氏想了一想，道：“犬子之前糊涂，竟然认贼为主，才落的差点丢了性命。现在老身为犬子担保，他今后一定效忠圣上，为圣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刺史拈须点头笑道：“今日你们去前去探望历明德时，我会安排他的属下跟着你们一起混进大牢，记得把我的刚才的话带到。他历明德要用行动证明给我看，他对圣上的忠心！”
郭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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