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君心愁
乾清宫里的烛光在案桌上闪着，皇上埋头瞧着手中奏书，长睫不时扇动。旁的梁九功委实耐不住，私里打了好几个哈欠。他看了看挂在对面的西洋钟，便轻步挪来皇上跟前，轻声道：“万岁爷，时辰不早了，您该歇着了。”
“嗯。”他轻哼了一声，头也不抬。
过了一阵，他才放下折子，缓缓地站起来，端起茶杯，咽了一口，才道：“那事有头绪了没？”
“回皇上，这几日不见曹大人来信……”梁九功抬眼望着他，小心翼翼道。
“嗯，更衣。”
待皇上寐了，梁九功撑不住，就倚靠在墙边打盹。
“九公公，九公公……”
睡梦中的耳边回荡着微小的声音，他朦胧睁开眼来，有几分烦躁：“干甚么呀这是……”顿时想起他至高无上的皇帝主子在歇着，才忙捂了捂嘴，望了望轻纱帷幔内不曾有动静的皇上，压低了声儿，瞅着眼前的丫头：“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不好好守在外阁，跑进西暖阁来作甚？”
瑾秋弯下腰，轻声说：“九公公，曹大人来了，说要见皇上。”
他皱了皱眉，挥着手不耐烦道：“说皇上歇着了，有什么事明个儿再说吧，这三更半夜的……”
“奴婢说了，可曹大人他…”
瑾秋的话还没说完，龙榻那头传来声音：“谁要见朕。”
梁九功吓得立时往墙角边爬起来，快步走到龙榻旁：“回万岁爷，是曹寅曹大人。”
“传他进来。”皇上起身，有一丝喜悦，他披了件外袍下了榻，坐来椅上。
“卑职叩见皇上。”
“快起来，可是有消息？”他的脸色稍显焦急。
“回皇上，经臣几日搜寻，抓获京城里一黑贩……”曹寅不敢抬眼，怯怯道：“那人招了……陈姑娘被他…”
“什么？”
曹寅见势，忙道：“皇上息怒！那厮已被卑职擒回，必可寻到姑娘。”
心底似是空了一般难受，他紧盯着曹寅：“你说。”
“姑娘是被卖了。”曹寅说着都不敢抬头，皇上闻言全身一僵，他盯着烛台若有所思，呼吸凝固。
“将那狗贼带来乾清宫，朕要亲自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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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府寂静万分，漆黑的夜里只有几间屋子的灯火亮着。葛布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里烦闷交织。
“爷可是睡不着？”侧福晋本是欲睡欲醒，被他这么一折腾便也没了睡意：“可是忧心二格格的事儿？”
葛布剌闻声转过身来仰面躺着，眯着眼睛望着床帐顶棚，无力的说：“可不。”他不解：“这芳儿，平日里乖巧懂事，也不像其他些个格格调皮乖张做些出格的事，可这次，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他长叹：“我怕就怕她会出事儿。”
只怕同玉笙口中那番令人寒悚。
葛布剌把被子往上个掖了掖，又
道：“她额娘成日里不争不抢的，搁那□□里连自个儿闺女亦不管教，你说要我这做阿玛的亦不闻不问的那可怎成事儿。”
福晋宽慰他拂拂他的胸口，又道：“前日里太皇太后召阿玛进宫议事，阿玛回来后直至今日皆是郁郁寡欢。”她顿了顿，悄声说：“想必太皇太后这回是指明了说事儿……”
葛布剌便接上了话：“我自然是清楚得很。”
福晋有些不解：“三爷家玉阑不也挺好的，为何不相中那孩子？却指明了要芳儿？”
葛布剌忽然有些火，语气愈发重，不满道：“这还不是鳌中堂前些日子在朝堂上求皇上赐婚给他家阿哥的事儿……他一心想以联姻的档口来拉拢阿玛，可他没想到太皇太后会如此断了他的念想与步子。这皇帝和臣子，理当皇帝在先。”
福晋若有所思，似是有些明了：“那太皇太后如此想必是要倚仗咱们赫舍里家了？”
“这话可别随口便出，给吞肚子里死死的，明白？”他停顿半刻。太息道：“皇命难违，咱家生生世世都是爱新觉罗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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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仙楼前，车队陈列在此，正要启程。
“走吧。”常宁上车后，淡淡说了一句。
秦臻看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脸，有些诧异，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陈姑娘…。”
“她不会与我们同车了。”常宁微微皱眉，眼底浮起一伤感，毕竟自个儿做了这般糟蹋眼的事，怎还奢望她愿意见他。
见此，秦臻一愣，然是微微点头，瞅了瞅窗外，拉开车帘，对外道：“师傅，走起吧。”
那车夫应了一声，拉缰绳正要驾车的动作戛然而止，忽然有一个人风风火火的窜进车厢来。
颜卿捂着胸口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断断续续的吐着话：“哎哟…真是……真是累死我了……要走了，也不知会我一声，你……你真打算让我跟小六他们同车呀。”
常宁怔怔得望着她，诧异十分，却不知道要何言以对。
颜卿瞧他一副傻样，无奈喝道：“叫车夫走啊，看着我干嘛。”
他再一愣，才缓过神来，又朝车外唤了唤。
此番，秦臻更是迷糊，车厢中二人甚是古怪，平日里念经念惯了的常宁却默着只字不出，更不如往常那般虚寒问暖。颜卿纵然一副若无其事之态，却也不出声，兀自揽了帘瞧外边。
僵持多时，常宁终于期期艾艾的挤出几个字来：“昨天…昨晚那事…我…。”
没等他凑完一句话，颜卿就顺溜的接上了一句:“得了得了，你年纪尚小，可别学些歪门邪道的主意。”
常宁又是一愣：“恩………”此时他那知错样子，颜卿瞧了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小常宁有些羞涩的低了低头，脸上出现一抹淡红。
一日行程波折，近黄昏，马车刚进京城，颜卿便饥肠辘辘，她用指头戳了戳常宁，抬眼看着他：“你看这已经进京城了，要不先吃点东西再走……”常宁看了看天色，道：“回宫即使就用膳，这些时辰且不要再耽搁了。皇兄还等着。”
“这样……”不免失落，本还想借此机会再游荡一番京中。
常宁还是不忍，转眼望了望她，问：“嗯……你饿了？”
她瘪了瘪嘴：“也没有，一点而已。”
他干咳了两声，便吩咐道：“秦臻，你先带其他人回宫交差，留了车就好，皇上若是问着，就说我还有些琐碎私事，打理顺了即时回来。”
“是，五爷。”
“让绮儿伺候着便可。”常宁说完，秦臻便下了马车，换了绮儿过来。待其他人走后，常宁下了马车，将车拉停靠在一边，揽开帘子对内说：“下来吧，我知道你是想玩的，我带你逛逛。”
颜卿一愣，这小子委实有心，把自己的小心思摸得倒挺清楚，心底滋生寸寸暖意。
她下了车，转头示意绮儿与自己一同，可她却一脸尴尬：“姑娘，我是奴才，这样不好……”
颜卿微微皱眉：“什么好不好的，快下来，一道去。何况你还也还未吃饭罢。”边说着走近拉着她的手，实在辞不过，绮儿才不好意思的下了马车。
傍晚的京城倒是张灯结彩，有在外搭起台子唱戏的棚，荷塘里放着花灯，灯笼挂的处处都是，相当漂亮。最惹眼的且是怡香院，是谓京城最大的酒楼，最是京中一二等繁华烟尘之地。
楼上楼下站满了花枝招展的女子，挥着手中的丝绢，以娇媚的声音迎合着来往的人，挤满了楼底的纨绔公子哥儿乐呵的紧，朝楼上声声呼着小娘子。楼阁的花亦是新鲜的，芍药牡丹，梨花海棠，楼阁全然被映得亮堂明艳。
这倒是引起了颜卿的兴趣，她驻足望了望，脑袋里瞬时闪过个念头。
她朝常宁闪了闪眼睛。
常宁顿时感到危机四伏，忙厉声道：“不可！”
颜卿颦蹙：“这有什么不可，咱们又不做什么，也就瞧瞧罢了。”
常宁转身，不看楼阁：“不可。这若是让宫里有的人知道了，我的脸往哪摆。若是皇兄知道了，定要怪罪于我，若是皇祖母知道了，且要我去钦安殿跪上几日。”
颜卿无奈：“哪来这么多若是啊，你不去，我自己去啰。”
绮儿见势，忙道：“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
绮儿的话还没说完，颜卿却已钻进了怡香院。
“你！”
常宁无奈且尴尬的追了进去。
绮儿一脸羞得面红耳热：“姑娘，姑娘。”
梦来双倚，
醒时独拥，
窗外一眉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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