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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情窦


  这会儿老祖宗便坐不住了,四下寒暄罢教人搀着去歇下了。

  他方可不拘谨了,寻思着想起甚来,兴奋得一改欢颜,牵起颜卿的手:“师傅方才教了我新的技法,我已命人将丹砂备了在坤宁宫,欲想为你绘一张。”

  “已是不早了,翌日早朝要紧,不快些去睡。”

  “不碍事。”他拉着她一路去便又转话道:“还是我的卿儿灵巧聪慧,今儿那袖珍屏风最招皇祖母称心如意。”

  颜卿无所谓般抬眼瞅瞅他:“瞧你,又胡诌,显见吉雅携来的胡琴更是叫皇祖母心仪,你就莫要吹捧我哄我开心了。”

  “左右我却是钟爱你那精工细作,其他都是投机取巧罢了。”他反倒有些偏执。

  看他此般随性,她无奈又道:“皇祖母寄望于我,我仅以交融百字福寿以表精诚之心罢。”觉他尚未听懂她话中之意,欢愉消沉,微微嗔怪:“你不可再说这不成体统的话,你是皇上,不是四岁孩童。”

  哪知他全然不顾,似未曾将她这话过耳般,将她拦腰抱起,朗声道:“这世上绝不可有女人可同我卿儿媲美。”

  颜卿略惊慌:“坤宁门前,你不成体统!”

  不敢嚷嚷,却已然惹得周遭小丫头面红耳赤,埋头噤声。他仍不管不顾,几大步跨入西暖阁,将她放在红木榻上,倒若放置一件精制玉瓶。

  “你且摆个舒适模样即可。”

  “嗯。”颜卿双颊晕红,她理了理衣裳,正襟危坐,双手交置于腿上:“这样可好。”

  见她紧张,他忍俊不禁,应道:“好。”他走至矮案几前坐下,敞平青檀薄宣,邃梁九功上前来研墨。

  他细细瞧她,自眉眼至朱唇,又到挂了东珠的耳。

  颜卿给他瞧得愈发不好意思,腼腆低眉垂眼。

  绮儿与西昭隐在犄角旮旯一隅,望得出神,艳羡得极。

  “皇上待娘娘可真好。”

  绮儿美滋滋应着:“那是自然,我观着别个宫的俱不做数,唯独咱娘娘,是皇上的心尖尖。”

  欢娱在今兮,

  燕婉及良时。

  只睡梦中,犹如他在耳旁:“信我,不出十年,我定将天下安定,四方归一 圆老祖宗夙愿,不负你含辛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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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鳌拜适才入了乾清门,便闻一室喧嚣,不解皱眉:“哪来小孩熙攘之声。”

  “听着俨然是南院传来的。”班布尔善朝四面竖了竖耳,弓着脖应道。

  二人寻声到偏殿,要推门,却给曹寅拱手拦在前头:“鳌大人留步。”

  “嗯……老夫是有要紧事禀明皇上。”一面说着,便肆意伸手将曹寅攮开,立时一把推开门。

  殿中混乱一幕入眼来,地上平铺了方方正正朱红毯,将近有金砖地宽大,一簇约摸十四、五岁的束发少年扭打交织在一团。敬事房老公公手下的小差使,还有侍卫甲乙人,亦有几张熟稔的面庞,如明珠之子纳兰成德、李士桢之子李煦,大抵二十人有余。

  “皇上喜掼跤,故下学便布了这小围场邀了世子们一齐玩乐,难得皇上兴致正好,还望鳌大人勿扰。”曹寅道。

  “呵,顽劣小儿。”鳌拜毫不避讳,问:“皇上除去朝时,平日里是在做些甚么?”

  曹寅弓身回道:“自是以问安太皇太后为要,此外,读书写字罢,便在这玩练布库。”

  皇上仍与那些个小儿耍玩着,大汗淋漓,身上着的短袖衫子紧紧贴着背,好似全然未发觉来人一般,个儿自摔跤摔得起劲。

  “作罢作罢,老夫二日复又来。”鳌拜转身,略一欣悦。

  踏出乾清门,班布尔善阿谀逢迎:“毛头小子,胸无大志,嬉戏成性,眼下倒省了鳌公多烦忧。”

  “可不,真真废物。”他沉声嘲讽:“太皇太后带出来这小子怕不是要成个孬种咯,妇人之仁,终归教出来的,也单单是不成气候的。”

  “儿随父性,心思全权花在那女人身上去了。”

  鳌拜朗声大笑,二人洋洋得意出宫去了。

  皇上起身,接过梁九功递来的汗巾擦拭,端了托盘里的盏子咽了几大口,喘息着。梁九功盘来靠椅,他便才坐下,小息片刻,待一簇少年往毯子上爬起来打理一番,规正竖立在他面前。

  他扬声问:“见着的,未曾见着的,这下皆是见着了,鳌拜那凶相,你们怕是不怕?”

  众人应:“臣等敬重皇上,唯独敬畏皇上,不畏鳌拜。”

  “今后,你们人人是朕的左膀右臂,是朕的心腹,朕通通笃信你们。”他笑问:“打从你们心底,甘做他鳌拜的亲信,还是甘愿做朕的亲信?”

  “臣等赤胆效忠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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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三更,他睡梦中遽然惊醒,坐起身来,轻喘息。

  动静颇大,扰了颜卿,方也醒来,即时点了床头的蜡。见他满面通红,额间是汗,呼吸愈粗重,她抬袖轻拭额间,微声抚慰:“是梦魇了?”

  他并未做声,见他神情紧张,两眼瞧着她的面颊,眼角稍稍跳动意识好似恍惚。

  颜卿将他揽在怀中,抚着他的背:“如何这般愣着,我在呢。”

  他浑身滚烫,与颜卿肌肤相贴,莫名兴奋,手指亦微颤着,喉咙里细细嘶哑的声儿:“我梦着你了。”

  “可是梦见我是那女魔头,要将你撕碎吃掉?”颜卿噗嗤笑出声,依旧抚着他的背。

  “不……”他微喘,颊上晕红,晕到耳根旁,他弱弱发声:“我……我垫裤湿了。”

  颜卿懵懂,愣了半刻,才突尔恍然,霎时面红耳赤,惊慌猛然推开他,背过身去,捂着脸,羞赦极了:“你这混球,尽琢磨赖事,说胡话。”

  “我哪知……”

  “你就是见情思色,□□缠身!”

  “你本是我的妻,我……”

  “我不管,你就是流氓下作!”

  他委屈:“况与你同在褥子里暖和,我本年少气盛,跑马也实属平常,你怎怨我……”

  “你别说了。”她蒙着眼不肯看他,急得只差要哭:“快下榻去打理的好。”

  二人皆是又急又羞,他自个儿揽了衣裳,坐在床沿穿靴:“你莫急……我这就走。”他手忙脚乱,怕惹恼她,匆匆离了暖阁。

  帷幔里扔氤氲他身上残余的幽香交织二人的气息,颜卿小心翼翼地挪开指似看非看一眼他方才躺处,又一莫名之感冲上心头,羞赦不堪,邃又蒙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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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老祖宗膝下碧玉四贞格格与那孙延龄完婚已是四五载,道那和硕额驸不成大器,虚度年月甚久,今儿才有四贞得孕的音信,老祖宗喜出望外,招来慈宁宫好一番慰问,只说夫婿军中繁忙,少有余暇顾及他事,才向来无甚么子嗣,仗竹马之交,他待她也算亲厚,这厢宽了老祖宗的心,才不做计较。

  又听闻康亲王杰书喜得麟子,还又是一小阿哥,取名燕泰,府中算作次子。太皇太后此番便也再坐不住了。

  她将鎏金盏子搁下,万分不好气,杵在椅柄上:“不见得人家就赛他年长多少,却朝气蓬勃,又生龙活虎,如今已是第二子,还出的阿哥。”她指着绣闼外,满是抱怨:“哪学那边那牛犊,少不更事,形似小儿,日日秉持着百无聊赖的性子,就不得沉稳些。”

  苏墨尔讪笑,不知言何。

  “他这年岁……”太皇太后顿了顿,直起身来:“可及束发?”

  “已是不小了。”苏墨尔恭谨笑应。

  太皇太后悦心一笑,稍稍点头:“可有适龄的丫头指个去教他才是。”

  “使不得。”苏墨尔劝诫:“老祖宗莫急,皇上当下内闱六宫皆有主,小主儿们亦非懵懂无知,玉房之事当是一点通。况何须挑个素不相干的人儿来让他有隙可乘招致些烦琐事伤了小主儿们的心,尚且皇上衷爱皇后,假若心里不喜欢,偏生不领这情,也不好办。”

  “倒也是。”太皇太后又问:“而今何如,才甚妥当?”

  苏墨尔思忖一时,便道:“奴婢以为,倒不如喊那梁公公乘势在皇上耳根左右旁敲侧击,多多提点,皇上哪曾憨痴,自然懂得,届时再教些路子,别的只管让皇上自个儿去解悟。”

  细细推敲,诚然可行。

  “此般甚好。”

  商榷罢,苏墨尔一迳往来便到敬事房唤了梁九功暗暗交待此事。

  “诶呦我的苏姑姑,我六岁净身跟进宫来伺候,现如今你这不是奚落我么,而况我这木鱼脑袋,横竖也教不出多花儿来呐。”

  梁九功面若苦瓜,为难得紧。

  苏墨尔忍不住笑出声:“这可是老祖宗允的准儿,这差事你也推不脱,你最是皇上鞍前马后之人,万事总是要琢磨的,不该你去,谁去?”

  “何不照往例使几多个熟事女娥以身作示,指引方可。”他低声问。

  “你糊涂,眼下哪个宫的主子容得下这事?”

  梁九功一愣,甫一贯通,眉炅成八字,只得认栽,酌情如今,自己切实是适宜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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