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开张了，我的练歌坊
鎏金的牌匾上，五个气势不凡的大字“如卿练歌坊”，这是晓八方找的有名的书法家提的字，牌匾也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此刻，牌匾上挂了大红绸子，被伙计们端端正正挂了上去。门前聚集了十几个孩童，每人手里拿着燃香，只等时辰一到，去点燃不远处悬着的一串串火红的爆竹。
陈二伶俐的嗓音传了过来，
“吉时已到，如卿练歌坊正式开张，欢迎各位客官前来体验。新店开张前三天，茶点免费，点歌半价，谢谢大家！”
话音一落，爆竹声骤起，一旁还不怎么熟的男士捂住了我的耳朵。当然，不熟的只是他那张易过容的脸而已。
虽然还不太知道我这店具体怎么玩儿，但既然有免费茶点，人群还是鱼贯而入。大厅中央新砌起的圆台上，柳忘之一袭白衣坐在一侧，锦华国上好的雪缎果然配他。虽然柳忘之眉眼如画，但却冷若冰霜，这种冷淡之色为他徒增了几许仙气。他的手悬在他家传的凤仪琴上，抬眼望了立于圆台中央的杏儿一眼，二人相视颔首，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嘈杂的人声也逐渐退去。
今天，我为杏儿选了一身鹅黄色的衣服，不透不露，只是配了高高的黑色绣花束腰，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很利落，也很有青春朝气。虽然杏儿算不上绝色，但也秀丽端庄，亲切可人，第一次看到洗干净脸的她时，我还是很惊喜的。众人屏息凝神，杏儿的开口脆和着柳忘之泠泠的琴音响彻在大厅的每个角落。
这首采茶纪算是坊间名曲，只是我相信柳忘之和杏儿对它做了最好的演绎。
“寒食过云雨消不夜侯正好又是一年采茶时节暖阳照风追着 蝴蝶跑谁家种红苕木犁松土地龙惊兮蚁出巢翠盈盈悠香飘茶垄漫山绕钻进田间扯下笠帽……”
曲毕，杏儿向各个方向鞠躬致谢，人群迟钝了片刻才从歌声中清醒过来，掌声雷动，叫好声不断。陈大走上前去向众人揖了一礼道，
“诸位客官，小的手里拿的这种册子辑录了百余首坊间名曲，每个包房内都有十余册。大家了进了包房可随意翻看，遇到自己想唱的曲儿，告诉房间里的乐师即可。剩下的，就是大家自己的舞台了！”
众人又是一番议论纷纷，虽然开张之前我们也宣传的差不多了，但想必还是有些人不清楚套路，嚷嚷道，
“向来都是爷听姑娘唱曲儿，难不成这地方是想让爷给姑娘唱曲儿？”
众人哄堂大笑，陈大不慌不忙，
“这位大爷，您仔细想想，平日遛鸟游猎的时候，我们哪个人不哼哼几句，只是从没在众人面前认真唱过而已。相信我，唱完歌酣畅的感觉会令您欲罢不能，小的也是昨晚才试过。”
来人吸吸鼻子，
“好吧，头前带路，爷就喜欢尝鲜。”
陈大赶忙招这位客官和他的同伴们进包房，其余伙计也马上行动起来，大堂的人群渐渐散去。我走到柳忘之和杏儿跟前，笑道，
“辛苦两位了，效果很不错。”
柳忘之起身揖了一礼道，
“绾绾姑娘不必客套，这是忘之分内之事。”
说话间他把眼神移向我身旁的袁征道，
“这位是？”
我思量了一下，旋即道，
“这位是我大哥，特意来捧场的。”
柳忘之和杏儿向袁征颔首见礼，袁征礼貌回礼。此间忽闻得女子有些愠怒的声音，
“这歌册里都是些什么陈词滥调，本小姐全都不会，还有，这什么乐师，歌册里没有的，你便不会吗，连《咏叹调》都不会，弹什么七弦琴，去卖豆腐好了。”
我们抬头望去，但见那间包房的乐师正逃出了房间，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歉意，我正打算上楼去，柳忘之却道，
“绾绾姑娘不必着急，我上去看看。”
柳忘之快步走在前，杏儿紧随其后。我冲一旁的袁征撇撇嘴，
“还好我有预期，做买卖什么人都会遇到，难免的，咱们也上去看看吧。”
这时候，陈大已经在满脸堆笑的向那个姑娘赔不是了，我仔细端详了下，果然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血牙色的纱衣，脸上妆容甚是精致，只是此刻真是生了气，脸颊微红，气息也不稳，破坏了淑女形象。柳忘之的声音传了过来，
“姑娘不必为此等小事乱了心绪，《咏叹调》就由在下为您抚来。”
挡路的人识相的让开，柳忘之走到琴前，缓缓落座，一首哀伤缠绵的曲调从他的指尖传出，那边生着气的姑娘终于转过头来看他，我听她不自觉的“咦”了一声，然后便正了身姿凝神细听起来。本来还想听听这位脾气大的小姐唱歌好不好听，却被她的一群婢女请了出来，
“现在没事了，闲杂人等都出去吧。”
我这个老板娘一句话还没说便被莫名其妙地推了出来，陈大同我面面相觑，
“没事儿就好，那我先去其它包房门口转转啊，绾绾姑娘。”
“去吧去吧。”
我看看身旁的杏儿，
“既然忘之暂时走不开，你也先歇会儿。”
杏儿冲我点头然后向后院的方向去了，大概是去看唐伯。我长吁一口气，同时听到袁征有些戏谑的声音，
“倘若觉得麻烦，可以随时关张。”
我扭头瞪了他一眼，
“开什么玩笑，这算什么麻烦，调味剂懂么？一帆风顺又有什么意思呢？”
袁征很郑重地点头，
“也有道理，那我……”
“想走？也行，先给我唱个曲儿，我让陈大特意留了一间房，赏个脸呗？”
神色轻松的袁征瞬间不自然起来，
“对不起绾绾，今天真有事儿，再不到，袁浩非杀了我不可，走了走了，改天再来给你捧场。”
袁征眨眼间跑路，我望着他衣角消失的地方冷笑道，
“呵呵，有的是机会，不信听不到你唱歌。”
第一天试营业结束，鉴于部分客人不满足于只在包间唱，我决定在一楼大厅加装桌椅，给他们提供更大的舞台，当然，收费翻倍，没想到我还是很有做无良奸商的潜质的。伙计们连夜忙碌，我则伸了伸懒腰，准备打道回府。临走前瞥了一眼二楼那间还亮着灯的房间，叹了口气道，
“可怜的忘之，不会给那位大小姐看上了吧。”
难得，今天袁征居然比我还早到家，我举步进门，伸手扯掉了脸上的面具，
“阿征你这面具还是有待改进，时间长了会闷啊。”
袁征叹了口气，
“是得改进，当初只当应急之用，现在竟要常戴。”
“不急不急，你忙正事就好，等场子稳定下来，我也不天天去了，陈大他们应该能看好场子。”
袁征很开心的点头，
“对对，玩儿个差不多就行了，随时关张。”
我瞪眼，
“你一天说两次了，我才第一天开张，以前确实是玩冲着儿去的，现在那一大帮人靠我吃饭，我能说撂挑子就撂下吗？有没有责任心啊你？”
袁征不置可否，
“我是怕你树大招风，毕竟袁启那边儿肯定还盯着你不放，再若抓了你去我怕没那么容易救你回来。”
我故作轻松，
“不是还有阿笙和绵绵整日陪着我么，我会小心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眨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不枉我一番苦心经营，如卿练歌坊的生意很不错，照这个状况，半年就能回本儿，不过既然袁征也不在乎金银，我索性多给乐师伙计们发些赏钱，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今晚提前歇业，我要在大厅里请大家伙儿吃饭，团队建设还是有必要定期搞一下的。
酒菜上席，我起身举起了酒杯，
“如卿开业一月，蒸蒸日上，全仰仗各位的辛苦付出，我在这里谨以此酒向大家致谢。”
大家也欲起身，被我制止了，
“大家莫动，安心吃喝，不讲虚礼，我这就坐下了。”
“谢谢绾绾姑娘。”此起彼伏的感谢声传来，我笑着向大家点头，看着他们都那么开心，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悦。
过了一会，我看见一个杯子在我眼前晃了晃，顺着胳膊望去，却见一袭白衣的柳忘之正站在我身旁，
“忘之啊，辛苦你了，才华横溢，专治各种不服，你真是我的好帮手。”
说话间，柳忘之将我的酒杯重新斟满，递与我道，
“绾绾姑娘，是忘之感谢你才对，若不是你出手帮忙，我堂堂七尺男儿却要连父母的棺椁钱都付不起，请您务必喝下忘之敬的这杯酒。”
我觉得这杯酒不好推辞，顿了顿，冲柳忘之颔首道，
“好，这杯酒我干了。”
柳忘之刚坐回去，唐伯却走了过来，现在的他精神矍铄，与初见他时判若两人，
“绾绾姑娘，您对老朽父女俩的恩德，老朽来世结草衔环也报答不尽，这杯酒您务必……”
就这样一个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我不得不干了一杯又一杯，虽然我自认为酒量不错，可还是应付不了车轮战啊。直到我连来人都认不清的时候，终于彻底倒了，周围的嘈杂之声也终于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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