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三鼎甲出炉

　　五日后便是复试，不过是和主考官见见面，拷问些简单的学问。最主要的是看你这个人品貌好不好，有没有资格参加下一轮的殿试。殿试就是由皇上主考，不是任何人都能面圣天颜的。

　　贡院内的桌案前摆了两张紫檀雕花椅子，左右各一把，用茵褥铺了，在阁间垂下一条帘子。负责复试的院士就坐在帘子前面，对三十名考生一一问话。他们的对话恰好能被两位公主听见。

　　那院士自然不敢造次。各位贡生皆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同样的发髻，领好了牌子，按照牌子上的数字依次进入。殷红南和潘凤临顺利过关。到了后十名贡生复试时，新城公主打起了瞌睡。华瑶喝了一杯茶，醒醒神，继续旁听。直到最后一名考生入内，华瑶瞬间眼前一亮。只见那考生一袭青衫，身材硕长，生的是修眉俊目。英气中透着俊逸，俊逸中透着阳刚。不似读书人那般斯文，又不是武夫那般鲁莽。恰好各取其精华，综合在一人身上。

　　院士此刻也觉得乏了，只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那人对答如流，别出心裁。华瑶心中觉得奇异，格外留意了一分。等那人走后，才从帘子里走出来。问那院士，此人是谁。

　　那院士先是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不紧不慢地拿出名单和号码相对，这才回道：“回公主，乃汝阳刘敏之也。”

　　“刘敏之。”华瑶细细咀嚼这个名字，想起新城公主换下的那人就是他，心中暗自诧异，还真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如今看起来，这刘敏之确实有才干。

　　“公主认为是留还是去？”那院士以为华瑶对此人不满意，所以如此问。

　　华瑶笑道：“大人心中自有标准。本宫只是旁听而已。”

　　那院士躬身说道：“公主说得是。”

　　总算结束了连续十四日的会试，华瑶回到皇宫之中，先是向皇上说明了这次的考试情况。皇上连连点头，将这三十名贡生的文章下细看了遍，做到心中有底。来日殿试时，也好钦点出三鼎甲。新城公主原本就对科考不上心，早就回府邸和美男们快活去了。

　　隔着半日星火，华照问华瑶：“瑶瑶对文章知道几何？”

　　华瑶本就对文言文一窍不通，只摇头：“就好比看天书，一个字都不懂。”

　　“昨日宁国公主向朕举荐殷红南，朕想这殷红南虽贵为丞相之子，但还未入朝，便引得一阵狂蜂浪蝶。朕着实不喜他。可他文章写得最好，朕实在两难。”

　　华瑶“哦”了一声，只听华照继续说道：“殷丞相又向朕举荐潘凤临，这潘凤临是卫国公主的驸马，可谓朕的妹夫。举贤不唯亲，朕也两难。”

　　华瑶想了想，这华照是在向自己倒苦水么？要不给他提点意见？

　　“皇上，臣妹认为选举贤能，不能因为是亲戚就不选他，也不能因为他不是亲戚就不选他。只要这个人有才干，心系万民，刚直不阿，就可以用他。”

　　华照认为很有道理，看向华瑶：“瑶瑶这句话可真是点醒了朕。朕知道该怎么办了。”

　　华瑶顶着满头朗星回到忘忧宫，洗去一身疲惫，就急不可耐地躺在床上。那边偏殿某隅司徒盈又不知道在发什么火，对着某无辜的宫女又是骂又是打，直闹到三更时分方才清净。

　　隔日睡到晌午时分，华瑶才醒过来。看见莫寒在门外鬼鬼祟祟的，便道：“有什么事情进来说。”

　　莫寒推了门走了进来，道：“奴婢只是来看看公主醒了没有。”平日近身伺候的宫女是碧楚和蓝莲，莫寒只是侍辇，和做一些与公主有关的杂事。所以华瑶留意了门外，没见到碧楚和蓝莲的影子。

　　华瑶挽起青丝走下床，觉得手脚冰冷，便又回到床上：“怎么没见碧楚和蓝莲？”

　　莫寒回道：“碧楚和蓝莲一大早被司徒美人叫去了，现在还没回呢。公主可是觉得寒冷？”

　　华瑶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摆手：“正是呢，你去拿些银炭来吧。”

　　“回禀公主，宫里的银炭用完了，奴婢这就去尚寝局领一些回来。请公主稍等片刻。”莫寒说着退出门外。约莫去了一刻钟，她就拿了好些银炭进来，一齐放进炭盆里。

　　“怎么这么快？”华瑶记得尚寝局离忘忧宫有一个时辰的脚程。边问边走下床，莫寒赶紧伺候其穿衣。

　　“奴婢刚经过麟趾宫，皇上看见奴婢走得匆忙，便问奴婢是什么事。奴婢回禀后，皇上说他那里有很多，就让奴婢带回来了。”莫寒说着给华瑶围上腰带。

　　华瑶也不多问，便随口说道：“上次皇上说本宫没有给司徒驸马回过信，这事本宫一直觉得奇怪。本宫素来都是闭门关户地办事，皇上怎么会知道？莫寒，你说会不会是有人不小心把本宫的事说给了皇上听？”

　　莫寒的手在半空停了一秒，然后很自然地捋过华瑶的衣裙，笑道：“公主，忘忧宫里人多眼杂，说不定是谁出去浑说了呢。”

　　“是吗？”华瑶瞥了莫寒一眼，迟疑问道，“你与王公公熟吗？”

　　莫寒淡然一笑：“认得，只是不熟。公主为何如此发问？”

　　华瑶认真说道：“本宫想起上次你公然顶撞王公公的事情。本宫当时还想不通，为何王公公非但不恼你，相反还有些畏惧你。现在本宫好像想通了。莫寒，你是不是皇上派来监视本宫的人？”

　　原本以为莫寒是皇后的人，现在想来皇后根本没必要派个心腹来监视一个公主。所以莫寒很可能不是皇后宫里的人。

　　莫寒的笑容一僵，又立刻装作轻松的样子打算糊弄过去：“公主别说笑了，奴婢原本是皇后宫里的人。皇后娘娘因见奴婢勤快，这才让奴婢过来伺候公主。奴婢怎么会是皇上派人监视公主的人呢？”

　　华瑶又觉得惊奇。莫寒这话说得太奇怪了。通常与后妃扯上关系，都不太明智。她反倒承认自己是皇后的人。这乃避重就轻，分明是狡辩。华瑶越发肯定，莫寒就是皇上的人。

　　“除了你，本宫想不到还有谁会向皇上嚼舌根子，说本宫与驸马的是非。”华瑶话锋一转，直接奔向主题。

　　莫寒手一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响头：“公主，奴婢是清白的。”

　　华瑶也不伸手扶她，径直坐在炭盆前，伸出双手烤着火：“莫寒，皇上派你到本宫身边的目的是什么？本宫不会为难你，你若招了，本宫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皇上那边不会知道。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莫寒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人，死不承认：“公主，奴婢是公主的人，奴婢的主子只有公主一人。”

　　华瑶失去耐心，道：“你也知道我是心善的人，认为我好欺骗是不是？莫寒，你太令本宫失望了。若本宫不要你了，看你怎么跟皇上交代。本宫不责罚你，就让皇上责罚你。”

　　莫寒泪水夺眶而出，咬唇道：“奴婢不能说。”

　　华瑶摇摇头：“那就罚你去掖庭宫洗衣裳去啰？”

　　莫寒死死咬紧唇，哭道：“请公主不要逼奴婢。奴婢实在是迫不得已。不过请公主放心，奴婢没有害公主之心。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公主。”

　　华瑶站起身，扶着她起来，道：“看来皇上能选你，你果然是有些能耐的。只是你不说，本宫还是要把你送进掖庭宫做苦活。可能，你的性命也要在里面终结。你还是不说？”

　　莫寒低下头，咬着唇不语。华瑶便道：“罢了罢了。你去吧。”

　　莫寒用袖子抹去泪水，心灰意冷地说道：“请容奴婢服侍完公主穿衣。”

　　华瑶看她泪水涟涟，心又软下来，拉住她的手，说道：“你还是留下来吧。”

　　莫寒眼睛一亮，还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公主真的不罚奴婢去掖庭宫了？”

　　华瑶点点头。莫寒又垂下泪来，信誓旦旦地说道：“公主能信任奴婢，是奴婢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奴婢以后定当公主为再生父母，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华瑶无奈地摇头：“好了，好了，这些誓言，本宫早就听腻了。”

　　莫寒破涕为笑，撒娇似地说道：“奴婢知道公主最好了。”

　　华瑶笑了笑，怎么有点像哄小女孩？

　　华瑶在宫里呆了十几日，刚过腊八，就听闻今年的三鼎甲新鲜出炉了。状元郎当之无愧为京城第一大才子殷红南。榜眼便是汝阳平民刘敏之，可谓杀出的黑马。第三名探花郎乃卫国公主的驸马潘凤临。殷红南和潘凤临能入榜，华瑶不感到惊奇。唯独那刘敏之，想不到能胜过潘凤临，夺得榜眼。想不到自己一次公正无私的审阅，就让国家获得这么一个栋梁，华瑶非常有成就感。

　　有句话是正确的，上层建筑的决策深刻影响着经济结构。哪怕一个小小的决定，也足以引起一连串效应。想到此，华瑶更加重视自己公主的身份。想着以后行事要更加缜密，不出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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