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九尾灵狐
夜凉如水，少女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中显得格外的宁静。
一枚黑色羽箭从不远处射来，钉在冰冷的石柱上，泛着森森的寒光。少女微微一笑，将羽箭拔下，抽出钉在箭下的金色帛带，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九尾灵狐。
望着远去一闪而过的黑色背影，少女怅然若失的发出一声叹息，每次都是这样，来得悄无声息，从不给她机会问个明白。
明明是那臭老道欠她一条命，每次帮她忙时却又总是如此故弄玄虚。
九尾灵狐，阿竹的眉头蹙地越发地紧密，只不过几个月没有收到消息，如意的病竟然已经严重到需要灵狐血来续命的地步了吗？
传说中这九尾灵狐极为难寻，师父当年留下的法子或许还可以一试。只是如此一来，便要耽误些进京的日程了。
少女托着腮，惆怅中却透着坚定，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旷的街头。
仇要报，恩，自然也要还。
如意，她是一定要救的。
正想得出神，却没料到，夜空下，几个黑色的影子正从背后悄然围了上来。
阿竹不防，只听背后一声闷响，只觉得头顶一阵天旋地转，还未来得及喊出声来，便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老大，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最前面的男子猫着腰将她翻了过来，笑嘻嘻地对身后的人道：“不过是个弱不禁风女人罢了，害咱们风餐露宿跟了这么多天。”
“少废话，快翻翻东西还在不在？”旁边的高个子催促道，语气中有些不太耐烦，跟踪了这些日子，来接头的竟不过是个小姑娘？
而且，这小姑娘有些太不耐打了。
话音未落，只听哎呦一声叫，刚刚还倒在地上的小姑娘突然一跃而起，袖中一只羽箭射出，啐了毒的箭锋直逼那在她身上乱翻的男子的面门，却听咣当一声，竟被不远处飞来的石头打落了。
一击不中，再次出击便是死路一条，此刻，唯有尽快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老道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阿竹顾不得思索太多，只觉得脚下生风，呼呼地站起身来便向远处跑去。
“六子，别追了！”清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
“老大，这丫头是……她是……”六子转过身去，脸上的惊悚还未褪去，却见身后的男子悄然扯去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清秀俊逸的脸。
若阿竹回过头来，一定也会定定地愣在那里，因为，这张脸，简直和她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眉毛，一模一样的眼睛，一模一样的唇，甚至连耳朵后面的痣都生得一模一样。
“你也看到了？”他的声音波澜不惊，月光笼罩下，脸上神色莫测。
身边的人们纷纷附和，六子依旧惊魂未定，若不是那女人的脸面太过熟悉令他失了分寸，他也许不需老大出手就可以逃脱刚才射来的那一箭：“这丫头这么狠，跟咱老大是挺像。”
“回去吧！”短暂的失神过后，楚无忌的脸上又恢复了昔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那东西？”高个子咬牙道：“咱们追了一路，就这么放她走了？”
“你傻啊，那妞一看长相就知道是老大的远房亲戚，东西自然丢不了。”六子机灵地笑道：“老大说回去咱们就回去。”
……
晚风呼呼的吹着，吹过少女惊魂甫定的脸，回过头来并没有看到有人追过来，她却丝毫不敢怠慢，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只见她身形矫捷地翻过熟悉的围墙，纵身一跃便跳入了一处农庄的后院。
这里是黄万里的别庄，当年黄老道受了伤在李府偷偷将养了半个月，何四娘才辗转找过来，将他接走在这里继续疗伤。
只是，阿竹一直想不通的是，那老道在金陵有这样一处好去处，当初又怎会沦落到要靠她来搭救的地步？
若不是今日走得匆忙，她连住店的钱都没来得及带上，此刻也断然不会想要逃到这里来。今晚就暂且在这里躲上一晚吧，至少，这庄上还有几个护院，比躲在外面还是相对安全些。
她蹑手蹑脚走了许久，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撞上，心中不禁紧张起来。想到突然对自己下手的那群人，她只觉得背后冷风涔涔，难道和京城传来的消息有关？
顾不上细想，她一路小跑，穿过厅堂，推开后院的门，昔日里来过一次，这里倒是时常歌舞升平，何四娘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府内收留了不少跑江湖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莺歌燕舞之声总是不绝于耳。
可是今日，诺大的院子静得有些出奇。
阿竹屏住呼吸，轻轻扣了扣紧闭着的房门，口中试探着轻唤：“何四娘？”
房内烛火摇曳，却听不到主人的丝毫回应。
她猛然推开门去，一丝幽香袭来，阿竹屏住呼吸，急忙后退回来，将门窗散开，让屋内的靡靡香气四散开来。
饶是她十分熟悉，也差点被熏晕了去，又何况庄上这些男女老少？此刻，他们都在这香气缭绕中睡得正沉。
昔日玲珑阁最擅长配药，而这麻沸散正是师父精研古方而成，虽不为害人，却比江湖上流行的蒙汗药更厉害几分。从来都不外传的绝技，又怎会被人利用来对付这庄上的主人？
好在来者也许只是为了谋财，一屋子的男女老少睡意正酣，却未见有一人受伤。
阿竹从头顶取出一枚银簪，轻轻刺在何四娘的百会穴上，怀中的女子皱了皱眉头，缓缓张开惺忪的睡眼，恍惚了一瞬间，便跳起身来，伸手摸了摸怀中，大叫了一声：“糟了！”便向窗外跳去。
外面月色正浓，静悄悄的院子里寒鸦纷飞，平静中更添几分诡吊的气息。
何四娘去了许久，久到这屋子里的男男女女渐渐醒了过来。
“究竟发生了何事？”阿竹快步上前，拦住了一脸失魂落魄的何四娘。
她只怔了一瞬，就恢复了昔日飞扬的神采，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疲惫：“江湖恩怨罢了，姑娘不必介怀。”
“江湖恩怨？”阿竹不解：“你们一向与世无争，又怎会和玲珑阁扯上江湖恩怨？”
“玲…珑阁？”何四娘一愣，旋即冷笑道：“想那玲珑阁一向以名门正派自诩，没想到竟会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究竟是为了何事？”阿竹追问道。
何四娘见她执意要问，便也不再隐瞒，摒退了下人，环视四周之后，关闭了门窗，压低了声音道：“哎！今日在外面碰上了那白老阁主的独女，我寻思着她手上那个珊瑚手钏是个喂过灵药的宝贝，可以调遣各种奇珍异兽，便偷偷顺了来，想着来日再还她……”
珊瑚手钏四个字一入耳，阿竹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是为了那九尾灵狐。只是白晓蝶是师父最疼惜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那手钏便是为了帮她调理身体特意精制的，如此宝贝的东西被人顺了，玲珑阁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何四娘呢？
仅仅是迷翻了一屋子的人然后只是取走手钏而已？
怎么会如此简单？
“你好生糊涂，怎可因为我和玲珑阁结仇？”想到此处，她心中不免焦急。“其实，你们从一开始，也不曾亏欠我什么。即使没有我，以黄万里的本事，也不至于怎样。”
“姑娘放心，如今京城里盯着灵狐的人多了去了，那玲珑阁纵使有江湖地位傍身，也不敢明目张胆让人知道他们对灵狐感兴趣。”何四娘嗤笑道：“更何况，当年那白老阁主就是败在咱们黄爷手上才避世的，自然也不敢拿咱们怎么样。”
阿竹不禁一愣，她只是说过如意是她一位远房的妹妹而已，那黄万里便不辞辛苦替她细心照料，她本以为这只是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却不知，原来关于如意的利害关系，他们早就洞若观火。
可是即便如此，却依旧义无反顾地在帮她。
这份恩情，倒让她有些迷惑了，他们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
“灵狐的事情到此为止，四娘千万不要再介入了。”阿竹轻轻打了个哈欠，便合衣靠在了何四娘的榻上：“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何四娘微微一笑，也不反驳，轻轻帮她拉好被褥“姑娘今日就在此处将就一晚吧，灵狐的事情来日方长。”说着，她便关上房门，轻轻退了出来。
阿竹闻言，猛然张开双眼，来日方长？看来何四娘并没有打算放弃，她甚至有些后悔了，京城局势纷繁复杂，她在还不知那黄老道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就将他们卷进了这纷争之中，反倒有些棘手了。
半睡半醒之间，只觉得窗外天光大亮，嘈杂的人语声不绝于耳，像极了当年抄家时的模样。
又做噩梦了，阿竹用手背揉了揉双眼，猛然坐起身来，窗外火光明灭，人声鼎沸，天还未大亮，这哪里是梦，分明就是庄子里出了事！
阿竹摸黑爬起床来，轻轻挪到窗下，透过窗子的缝隙，隐约可见窗外活动的人群。
火光中人影憧憧，何四娘双手反剪，被人按于地上，而她的对面，白衣公子长身玉立，悠然坐于树下，只是那一双眼睛泛着寒光，暗藏了隐隐的杀意。
阿竹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便见一枚羽箭远远地冲她射了过来，直击面门，她下意识翻身，躲过了羽箭，却狠狠摔在了地上。
只听咣当一声，几个白衣人已经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将她架了起来，像拎起一只小鸡般将她驾着拎了出去，径直扔到了院子中央。
月影斑驳，男人看清眼前的少女，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又是你？”
男人的眼神清冷，心中却带着一丝疑惑，只是个还未长开的黄毛丫头罢了，却不知为何能屡屡引起他的注意。也许是因为她喜欢读他的书？但仅凭这一点，就够他思考上一整天，那些晦涩的文字，她真的能读得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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