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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59章


殷拂云在李宅内养着伤,心中既想着北境的事,也想着华阳的李忻。

        她这一走,不知道李忻会怎么样,是不是又要发一次疯,会不会娶闵初柳。

        赐婚的事,就像一根刺扎在心口,碰不得,拔不掉。

        这些年,她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从此和李忻只会成为仇敌,即便幸运也是陌路之人。

        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止于她拒婚那日。

        但是这已经快死掉的心,又被李忻慢慢温热、救活、唤醒,让她生出一丝丝的奢望,如今再次尝一回当年那种痛,无人言说。

        她坐在门前晒着暖阳,望着华阳的方向,想着李忻现在在做什么。

        阿满急匆匆跑过来,怀中抱着什么东西,嘿嘿傻笑。

        跑到跟前,他将怀中的布袋子塞到她怀中,灿烂笑道:“暖和吧!”

        殷拂云嗅到布袋中的香味,是炒栗子,一边打开一边问:“哪里买的,还这么热。”

        “不是买的,厨房炒的,可好吃了,快尝尝。”

        殷拂云太久没吃过炒栗子,真有点馋,热乎乎的栗子芳香扑鼻,软绵可口,让人口齿留香。

        “我去给你倒杯热茶,慢点吃别噎着。”阿满像叮嘱孩子般叮嘱她。

        去而复返,将一杯热茶放到她手边小几上,还顺便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陪着她吃喝晒太阳。

        “阿姐刚刚发呆在想什么?”阿满闲聊。

        “不许叫我阿姐。”殷拂云强调,“府中也要小心些。”

        阿满撇撇嘴:“知道了。”改口喊道,“七爷,你是在想郡王还是在想我阿兄?”

        殷拂云低头剥着栗子,没有回答。

        阿满明白这沉默什么意思,翻了个白眼:“那个小气郡王有什么好,还总是欺负你,不及阿兄万一,我若是你,我肯定会想阿兄,跟阿兄回南境。”

        殷拂云冲他笑了下,他是什么都不管,每天就是吃喝玩乐,哪里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随心所欲。

        她想回南境,但她知道更应该来北境。

        “今早华阳传来消息,你知道了吗?”

        “什么消息?”她的心提了提,惴惴不安,莫不是赐婚的事有了进展?

        阿满剥了一个栗子递给她,说道:“太后的病大好,不过皇帝病了,太医医治不好,现在神医在治,也束手无策。”

        殷拂云倍感意外,陛下正值壮年,又曾领兵,身体健硕,忽然病倒就罢了,还病得不轻。

        “什么病?”

        “不知道。”阿满笑着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阿姐开不开心?”

        开心?是有一点吧!

        只是如今南北两国对大周虎视眈眈,陛下这个时候病倒,并非好事。消息一旦传出,反而有害。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靠吗?”

        “阿兄留了人在华阳,消息肯定可靠。”

        “这种消息应该传不到宫外,你阿兄留的人怎么会打听到?”

        “我……我不知道。”阿满搪塞,立即塞了个栗子在嘴里,端起茶水喝,想要逃避回答。

        殷拂云逼视他。

        她了解井藏,他并不将大周的朝廷律法放在眼中,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留在华阳的人能够得到这样的消息,并且第一时间传到北境,必然是在一个关键的位置。

        阿满抬眼触到她的目光,心虚地转开,不敢看她,硬着头皮道:“阿姐又不是不知道,阿兄一直当我还小什么都不和我说,他安排的人怎么会告诉我。”

        “信呢,拿来我瞧瞧。”

        “是我们族的文字,你看不懂,而且这么机密的东西,肯定看完就烧了。”微微抬眼见到殷拂云冷着一张脸,他佯装不高兴反问,“你不信我?”

        殷拂云沉默看他,他哪经得住殷拂云目光中的压制,又心有忌讳,立马撒起娇来:“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我若是知道肯定就告诉你了。”

        这个倒是。

        阿满还真的没骗过他什么,就算是真的骗她,也是前面刚骗,后面就忍不住告诉她真相。

        这时南岩过来给她查看腿伤,她借机侧击旁敲问及皇帝病重和井藏在华阳留人的事情。

        南岩一脸平静,很认真地回道:“君长具体安排谁在什么位置,我不清楚。”

        “真不知道?”

        “是。”

        问不出什么来,殷拂云心中更加怀疑,如果阿满不知道还说得过去,毕竟井藏一直将他当成一个孩子,很多事都不告诉他,南岩这边没有必要瞒着,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晓。

        南岩劝她:“君长是担心华阳有变,能够第一时间通知咱们,姑娘这么细问,是怀疑君长什么?”

        殷拂云被辩驳无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总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

        数日后,李忻的来信中说了华阳的状况,特别说明因为陛下病重,赐婚之事搁置。对于陛下突如其来的病,李忻持怀疑态度。他在信中提及皇帝病症,夜夜噩梦萦绕,整夜难眠。

        期初只是梦中被先皇斥骂,孝章太子指责,大臣不满罢朝,百姓怨声载道。后来梦见桓王父子和殷侯父子等已故之人来索命。再后来梦到后宫妃嫔半夜刺杀、亲王公主将他吊死,甚至是身边伺候的内侍毒杀。

        接着又梦见自己从御阶上滚下摔亡,大殿横梁倒塌砸亡,失足落水溺亡,甚至是用膳时被卡住喉咙窒息而亡。

        半个月来夜夜噩梦不断,一个接着一个,醒来后疲惫不堪,精神恍惚,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充满恐惧。随着病情加重,脾气暴躁易怒,已经杀了身边不少内侍,甚至赐死了一名后妃,将一名朝臣当众廷杖,致其而亡,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多有不满。

        太医束手无策,神医也愁眉不展,,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还是不见一点效果。

        现在朝中事务由太子李忆主持,几位老臣辅佐。

        阿满歪着头瞥完信后,撇撇嘴,走到旁边椅子上坐下来,阴声怪气地说:“不是有句话叫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吗?他残害忠臣良将那么多,上对不起天地祖宗,下对不起臣民百姓,这算是报应。”

        殷拂云冷冷斜他一眼,斥责:“放肆。”虽然没有外人在,虽然他新中源也赞同他,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不该宣之于口。

        阿满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高杉和陶俭接过信快速看完,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殿下会不会有危险?”高杉担忧道。郡王一直是陛下的心头刺,陛下现在神志不清,暴怒无常,让他们很担心。

        “不会。”阿满摆手很自信说。

        殷拂云疑惑地打量,连她都不能够如此自信说皇帝不会因为恐惧和担忧而滥杀无辜,阿满竟然如此自信满满。

        阿满回头接到她目光,怔了下,嘿嘿笑道:“我胡猜的。”

        这个解释,是不能让殷拂云信服的,顾及高杉和陶俭在,她不便深问。

        宽慰二人道:“殿下不会有事,陛下暂不理朝政,朝中有闻相和孝章太子的人在,殿下不会有危险。但是陛下的病有些诡异,倒有点……”她不自觉再次望向阿满。

        高杉和陶俭也都顺着殷拂云的目光望向阿满。

        阿满被三双眼睛盯得浑身刺痒,恼道:“看我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冷哼一声,起身出去。

        陶俭回头问:“七爷怀疑陛下的病有点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

        瞧出她有心不说,陶俭不再追问,借口还有事情要处理,和高杉先离开茶厅。

        殷拂云将信拿起又读了一遍,皇帝的病来得蹊跷,不像是普通的病症,倒像是中蛊。

        蛊术被称为邪术,大周素来禁蛊,勐国民间蛊术盛行,大周靠近勐国的一些偏远之地还有人养蛊、施蛊,依仲族就在其中。当年南境军配合官府强制灭蛊,井藏也禁止族人用蛊,但是只能保证他们不再养蛊、施蛊,蛊术依旧熟谙。

        依仲族中会蛊术者不在少数,井藏就是其中之一。井藏已经离开华阳,他断不会在此事上欺骗她。但是他在华阳留了人,阿满和南岩显然知道是何人,却紧紧瞒着她,现在不由得让她怀疑。

        她靠在椅背上细细琢磨,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想了许久,她端起茶盏,茶水不知道何时已经凉了,她索性放下茶盏,走到茶厅门前。

        院子里的两个小厮正在清理昨日积雪,堆成了一座连绵雪山形。

        她站了一会儿回自己房间,刚走几步,忽然脑海中冒出了乔嘉木这个名字。

        她当即愣在原地。

        回华阳前,乔嘉木在给她来信中说在华阳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可回到华阳她不仅没有见到乔嘉木,甚至是连他的一句话、一个字条都没有收到,似乎自己回去他根本不知晓。

        她一直将心思放在了李忻的身上,忽略了乔嘉木。

        阿满当初要见他,借着是卫国公府的名号,阿满素来单纯,不会无缘无故借着卫国公府的名号。

        想来那时候井藏和乔嘉木已经熟悉,甚至已经联手。

        井藏留在华阳的人,便是留给乔嘉木,汤淑媛又是皇后的亲侄女。如此一来,井藏的人提前知道皇帝病重并不奇怪,哪怕是有机会给皇帝施蛊也不足为奇。

        若真的是这样,乔嘉木的目的和他们一致。

        朝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李忻在华阳会怎么应对。

        她回到房中便给李忻写了一封信,内容不敢明言,隐晦提及此事。

        又过了大半个月,大雪封山前收到李忻的来信,皇帝如今神情恍惚,依旧噩梦不断,人已经半疯癫状态。来信的前一日,皇帝召钦天监的官员入宫,一直到天黑才出,商议什么无人知晓。

        南境那边,楚国与大周已兵戎相见。

        白狄蠢蠢欲动,严冬酷寒,风雪肆虐,北境才得以太平,开春后必然是一场苦战。

        入冬后,华阳和南境的消息受阻,在除夕前几日才收到李忻的一封信,信是一个月前发出,信中第一件事便是南境的战况,裴渊一意孤行,恃勇冒进,遭遇南楚埋伏,右军数万将士腹背受敌,外无援军,右军主将曹将军带领将士浴血奋战,最终全军战死。南楚军一路攻城略地,数州失守。

        殷拂云愤怒地将信揉作一团,狠狠朝墙上砸去,大骂一声,气得浑身颤抖,眼眶通红。

        陶俭等人被惊得怔住,愣在原地看着她,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南境军数十年没有打过这样的败仗,一兵一卒都是父兄的心血,是大周百姓所养,却因那个自大的裴渊断送。

        她抓着桌沿的手咯咯作响,关节泛白,恨不能捏碎裴渊的头颅。

        曹将军是如今南境军中现存为数不多父亲提拔起来的将领,殷家蒙难,他有幸免于连累,却因为裴渊枉送性命。

        她强压内心愤怒,许久才稍稍平复情绪。

        陶俭这时才敢开口:“朝廷降罪,西陵军驰援,孙先生也在南境军中,七爷不必太担忧。”

        她怎么可能不担忧?

        她瞪了陶俭一眼,陶俭想再劝说,在她凌厉如刀的眼神下,终不敢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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