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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瞥了晚一眼,脑海中浮现出她双腿上浮凸参差的伤痕,怜惜之意在心底宛若火山崩爆,终于下定了主意,心念电转,凝神慢慢想起一幅图景来。

  眼前陶然山庄的幻境渐渐褪为水墨色,消失不见,眼前花开似海,风吹海棠如飞雪。

  数百年前,慕重霄在一株海棠花树下初次邂逅冷清崖,惊艳于他的风姿,遂在昆仑山上遍植海棠,只为了纪念与他的相遇。

  百年光阴弹指即逝,如今高拔险峻的昆仑山脉之中,却不曾减却半分此花的风致。

  缺月黯淡,疏桐横斜,四下里一片寂静,有一个柔婉的声音自花丛中袅袅传出:“段师兄,我爹叫你去取沧海之渊的浮生若梦草,此去路途茫茫,你要当心。”

  一个清朗润泽的声音里含着无穷的宽慰:“姝羽妹子,你放心,待我取到浮生若梦草,立刻就赶回来。”

  晚听到这声音磁性熟悉,正欢喜,兴致勃勃地要瞧瞧段大哥心里渴切的是什么,听到“姝羽妹子”这温柔的语气,不禁一怔,转头望去。

  身侧的段暄面沉如水,波澜不兴。

  花丛中两人携着手走了出来,好似没见到眼前三人一般,女子秋波流转,容色如画:“师兄,我本想随你去,可惜爹爹却不许,说是男女有别,我不能和你单独同行。”

  那男子清隽俊朗的脸容上满是柔和的笑意:“姝羽这般自珍自爱,叫段某好生敬重。”

  晚听得心惊,拉住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段大哥,你喜欢人间遵守礼法的女孩子么?”

  段暄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晚心中登时一沉,如堕冰窖,忖道:“怪不得他说我诱惑他,要他不能做个君子,原来……原来他不喜欢我这样……”

  那幻影兀自在微笑:“姝羽,你放心,我此去最多十天便回,段某对你一往情深,怎舍得许久见不到你?”

  晚脑子里本就混乱,闻言更是宛如雷轰电掣,轰隆隆响作一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段……段大哥,你……你对这个姝羽一往情深?”

  段暄脸色苍白,默然不答。

  晚见他如此,心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沙哑着嗓音问道:“段大哥,你之前说过,会一生一世陪在我身边,那你现在心里只有我,不喜欢这个姝羽了,对吗?”

  话音未落,眼前的幻影已替段公子做出了回答。

  那女子伸手替他理了理风中飘舞的长发:“师兄,你这一次下昆仑,一路当心,江湖上对你有意的美人不少,你可不能被她们蛊惑啦!”

  那男子柔声笑道:“弱水三千,段某也只取一瓢饮。有姝羽妹子在昆仑等我,我又怎会被世上繁花迷乱了双眼?”

  晚一张俏脸刷的雪白,喃喃道:“弱水三千,弱水三千……”

  一路行来,他对自己和其他女子的行径全然不同,她本来对段暄极是信任,此刻眼见幻境中那张清俊温雅的脸容正含了笑,柔情无限地凝视着姝羽,这等关切柔和的眼神,她还以为是只有自己才能获得的殊荣。

  少女的脑子里乱成一片,轰轰乱响。足底传来的尖锐触感,刹那间只如春风过耳,怎及心底剧痛之万一?

  她虽然聪慧,毕竟年幼天真,对世事变幻诡谲并不了解,又深信无人能够在海市蜃楼境中伪造心事,此刻亲眼见到幻象中的段暄对别的女子倾诉衷肠,不禁心如刀绞,痛得弯下腰去,冷汗森森,眼前金花乱冒,几乎无力站起。

  段暄见状,下意识地想要伸臂相抱,一转念,伸回手来,无声地微微苦笑。

  陶瑕眉头紧皱,大袖飘飘,将那两人的幻影击得如湖水荡漾,湮灭无存,厉声道:“段兄,晚儿如此难过,你……你怎能……”蓦地凝视着他惨白的面容,脸上闪过一丝思索的神色,欲言又止。

  段暄叹了口气,一声清啸,双袖鼓卷之际,猝然亮起一道无匹的剑芒,刹那间天地昏沉失色,日月黯淡无光。

  一道明亮慑人的剑光迎风怒斩,直破苍穹,隐藏在诸天星辰中的幻明珠应声而破,化为万千崩爆的碎片,洋洋洒洒地四下飘落。

  浓烈的梨花香气扑面而来,眼前情景倏变,三人已回至现实的梨林之中。

  朝晦脸色铁青中泛着若有若无的血红,将那张英秀的面庞点染得十分可怖,扶着一株梨树勉强站定,想来是运转这海市蜃楼境,大耗心力之故。

  晚疼得一颗心都似要碎裂开来,闻到梨花的幽香,心神略清,颤巍巍地拉着段暄的衣袖,泪水滚滚而落:“段大哥,你告诉我,方才那幻境不是真的。”

  段暄眼光数变,语气里染上无穷歉意:“公主殿下,段某实在抱歉。因为有你在手,段某才得以从鲛人们的围攻中脱身,所以想报答你的恩德,我只当你是个对人间好奇向往的小女孩儿,所以才答允陪你游玩。”

  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哑声道:“段某比你大了七八岁,只把你当作小妹妹一般,我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心上人,就是我的师妹姝羽,在遇到你之前,我便已经和她有白首之约。只是我后来见你对我十分钟情,怕你知道真相后伤心,竟一直耽误至今,那幻境中将我的心事表露无遗也好,也免了段某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晚心中剧痛难抑,抹了一把眼泪,颤声道:“可是一路上,我对你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你从未拒绝过。”

  朝晦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凌厉的阴霾,眸子森冷如霜刃,紧紧瞪着他,恨不能一刀将他砍了。

  段暄的神色异常平静,一句句漫不经心道来:“沧月珠!久闻此物是天下至宝,段某想从殿下手里骗到沧月珠,不得不牺牲一些色相,何况我是个正常的男子,殿下容颜清丽不可方物,又对我这么投怀送抱,在下又何必拒绝?”

  晚心中凄凉、悲苦、绝望……一阵阵剧痛浪潮般涌向心头,她从来纯真顽皮,直到此刻,才发觉人间竟有如此惨苦,俏脸上面如死灰,玫瑰般娇艳的双颊上血色褪尽,惨然一笑:“呵,沧月珠就在我身上,段公子若想要,根本不用牺牲什么色相,只需开口说一句,我自然会乖乖送给你。”

  段暄听她改口叫自己“段公子”,脸露微笑,似乎想要说话,喉咙却蓦然哽住,好半晌,方才哑声道:“辜负殿下芳心,段某已是罪不可赦,沧月珠是你族中至宝,段某再也不会有所觊觎了。”

  向众人拱手为礼,低声道:“还请殿下随朝晦大人返回沧海之渊,一路保重。”

  衣袂纷飞如雪浪,直冲上万里长空,去势极其惊人,顷刻间已化为白云间渺远的过去,乌发卷舞,宛若晴空中大雁的残影。

  林中诸人相对默然,朝晦察言观色,见晚长睫低垂,脸上神光离合,一时难以猜测她到底是悲是喜,是怨是怒,推敲了半晌用词,才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此人辜负殿下心意,实在可恶,咱们要不要去找他的晦气?”

  晚凝视着自己玛瑙般透明的素手,语气淡淡的仿佛春风吹开一朵娇柔的梨花:“不必了。”

  朝晦对段暄妒恨交加,本就担心她不肯轻易放手,见她如此说,心下大喜,忙道:“那么便由属下护送殿下返回人鱼宫。”

  一招手,手下诸多鲛人立马伶俐地牵来马车,恭请殿下乘坐。

  原来朝晦等人丢了公主,一路穷追而来,三日之后,便发现他们的双腿无法再在人间安稳行走,鲛人族素来财大气粗,朝晦遂随手掏了颗夜明珠,换了十辆马车,一路追踪。

  所幸马车的速度虽比不得段公子的轻功,但这对青年男女风姿如画,携手而行,杀伤力到哪儿都能惊动一大拨人,朝晦等一路打听,竟未迷失踪途。

  这日众鲛人紧赶慢赶,终于追上,朝晦和段暄交过手,对他的神通有深刻的认识,妄图以海市蜃楼境困住他,不料竟被他看破幻境中的机关。

  朝晦被幻境反噬,胸口血气翻腾,正发慌,不料此人竟然留下公主,飘然而去,自是大喜过望,一时不及追究他为何如此,抖擞精神,扶着小公主登上马车,喝命众鲛人调转车头,回转沧海之渊的方向。

  马蹄哒哒踏在青石路上,声音清脆跌宕,朝晦坐在小公主的对面,见她脸色惨白异常,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搭讪着开了口:“殿下可饿了?要不要吃一些东西?”

  晚恍如未闻,木头似的坐在车垫上,一言不发。

  马儿忽然一声惊嘶,外面一个鲛人侍卫不耐烦地喝道:“小子,你追上来,是想找死么?”

  晚秋潭般沉寂的双眸陡然一亮,急急拉开车上的帘子,向外望去,脱口道:“你回来……”

  一语未完,脸上尚未完全绽放的喜色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人青衫鼓卷,却是陶瑕,懒洋洋地立在马车前,一脸的欲笑非笑:“大路人人走得,怎么?这条路莫非是鲛人族的私产不成?”

  朝晦不识他是谁,但见他方才和段暄是一路,且又容颜俊美,心中敌意大起,冷森森地瞪着他:“小子,你若要故意找茬儿,休怪本座不客气。”

  陶瑕懒散地负了手,面庞上笑意悠然,眼底却有杀机弥漫:“你要不客气?方才你这混账东西趁着老子没留神,拿那什么鬼海市蜃楼暗算老子,这笔账咱们还未算上一算,你倒敢向我挑衅?”

  朝晦浓眉一竖,沉着嗓子喝道:“你想怎样?”

  陶瑕抱着双臂,冷笑着正要说话,忽见他对面的少女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向后便倒,不禁吃了一惊,叫道:“晚儿!”

  身形一晃,纵身上车,不偏不倚地扶住了她。

  朝晦怒道:“放开殿下!”挥掌便来,陶瑕手指如弹琵琶,在他掌缘上轻轻一点,朝晦只觉手掌麻木,低头一看,掌心已变成了一片漆黑,他惊怒交迸,喝道:“臭小子,你下毒?”

  陶瑕懒得理会他,疾声相问:“晚儿,可是哪里不适?”

  晚眼前金花闪烁,张口欲语,一股血腥之气瞬间漫延至她的整个胸腔,淹没了她的所有神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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