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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姝羽、秦涉对视一眼,脸色均是惨白如死灰。

  段暄脸上淡淡的,却没什么恼怒之色,裹着一身晶莹剔透的月光,缓步进屋,取了一件衣裳盖在姝羽的身上,遮住她半裸的身躯。

  陶瑕见他此刻尚且顾及这蛇蝎美人的面子,不耐烦地往椅子上一坐,翻了个白眼:“我说段兄,你不会对这美人儿有点儿心思吧?她适才在我手上可妖娆得很。呵呵,我若早知你对她有意,绝不会碰她一根头发。”

  说到这儿,眉尖上挑,满面春风化为冷冷一笑:“陶某一生碰过的女人虽多,倒都是等着别人来投怀送抱,还从没强迫过谁。”

  姝羽眼睛一亮,心中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双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段暄,但见他神色淡漠疏离,实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心下忐忑,急提真气冲击被点的穴道,却无论如何也冲不开。

  她心中怒火上冲,愤然向陶瑕瞪了一眼,见他袖了手坐在一旁,欲笑未笑,脸庞上线条分明,俊美非凡,突然之间,想到他放肆为自己宽衣解带,处处抚遍的奇异触觉,不由得满脸通红,一时分不清自己对他是恨是怨,是喜是怒。

  秦涉欲走不能,立在房中,脸色变幻不定,他虽想要救出姝羽,但眼前三人无不武功卓绝,自己远非其敌,好半晌,颓然放下手中长剑,嗫嚅道:“段师弟,是我一时糊涂,不关姝羽师妹的事。”

  顾枫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啧啧道:“臭凤凰,你这双贼眼看得倒真准,你说秦老哥对姝羽暗怀情意,果然如此,本座就没瞧出来。”

  陶瑕悠然道:“那是因为本公子聪明绝顶,有一双看透世人的慧眼。”

  顾枫荻悻悻然冲他一皱眉头:“呸,误打误撞罢了。”

  段暄一挥手,打断二人絮絮的话语,清澄的双眸凝望着秦涉,语气淡如天际流云:“秦师兄,我一向敬重你,此刻仍不愿对你无礼,我只问一句话,你最好如实回答,否则段某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秦涉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你想知道那位晚姑娘的下落?我……的确不知道。”

  段暄知他素来为人忠厚,虽然被姝羽迷惑,竟成帮凶,但毕竟是个老实人,闻言心中失望,目视姝羽,语气倏沉:“师妹是愿意爽爽快快说出来,还是愿意吃点苦头?”

  陶瑕抚掌笑道:“让人吃苦头这种事,陶某最擅长不过,我瞧这美人儿生得甚好,若是在脸上割上几刀,想必斑斓得很。”

  姝羽素来以美貌自负,听他竟要毁去自己的容貌,不禁吓了一跳,心里凉了半截。

  就在片刻之前,这男子尚在与自己肌肤相亲,魅惑妖冶之态令她沉溺难拔,此时却谈笑风生,说到要毁了自己的脸容时,毫无迟疑怜惜之色,不知此人一颗心是何物做成,竟冷酷至此。

  她心念飞转,蓦地一咬牙,冷冷道:“晚妹妹的下落,告诉师兄也不要紧,只是师兄如何会怀疑到我身上?又怎知秦师兄也涉及到此事中来?”

  段暄推开窗扉,放任皓雪似的月光穿户而来:“世上之事无不有所关联,一鳞半爪地拼凑起来,虽非神仙,也可窥见全貌。”

  当日他在流华阁见到易容为男子的姝羽,心中已隐隐不安,只因那张脸虽从未见过,背影却颇熟悉,他对这位师妹并不怎么关注,是以始终想不起来,此事成为悬在他心内的一件疑案。

  直到今日看到姝羽映在冰壁上的倒影,方才豁然有悟。

  之所以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只是想看看男子的衣衫穿在她身上,是否和流华阁那人的背影互相吻合。

  他本以为这位师妹只不过是倾慕自己,所以不怎么喜欢阿晚而已,但发现她一路追踪自己,却不露痕迹的心机,登时留了神。

  厨房里那厨师长说的话也有破绽,阿晚立在台前取糖果,恰好背对着他打盹儿的那根柱子,黑衣人既然从她身后偷袭,又如何能被厨师长看到他脸上的面罩?

  这番话欲加盖焉,反而弥彰,想来他早已被人嘱咐,作为伪证。

  厨师长也许会被外人收买,但对昆仑忠心耿耿的秦涉也说亲眼见到阿晚被黑衣蒙面人推下落雁崖。

  落雁崖是昆仑山上最险峻的悬崖,高可近天,大大小小的洞穴不计其数,又积雪数尺,酷寒难行,少女被推落此崖,多半难保性命。

  雪地上那隐隐约约的几点血迹,零落摔断的玉簪,的确是她已死去的最好证明。但千算万算,出手之人却忽略了一点,鲛人族的小公主身上,有能和他千里传音的相思螺。

  相思螺传来的少女娇音只有寥寥几字,充满了痛楚,随即被人硬生生击破,没了传声的效果,他曾出手试过,相思螺颇为坚固,要将它一击而碎,他需得用上五成功力。

  放眼整个昆仑,能有他五成功力的屈指可数,论武功,陶瑕、顾枫荻本来也在嫌疑之列,但他们却绝不会是伤害阿晚之人,只因陶瑕对小公主的深情,顾枫荻的人品,他都能深信不疑,遂在不动声色中,安排他们演了这一出好戏。

  排除掉一切可能,剩下的最不可能,便成为唯一的可能。

  琴幽的尸身始终冻在昆仑墟的碧落洞里,维持着从前的模样,而今晚他再去碧落洞时,冰棺已不知去向。

  成为目标的不是阿晚,而是沧月珠。

  不过是鲛人族的小公主怀璧其罪。

  说到这儿,段暄轻轻叹了口气,掌中一枚淡蓝的珠子宝光流逸,语声里流露出无限萧索:“只不过段某这位好师父,料不到阿晚这么烂漫,早将沧月珠赠了给我。师父想要此珠,该害的是我才对啊。”

  房外一个黑袍老者负手而立,满脸皱纹似又深了几分,枯瘦的脸上交杂着殷切和孤苦,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手中的宝珠,身子颤抖不绝。

  段暄淡淡道:“师父若要此珠,当知道弟子要的是什么。”

  晚不知道自己昏晕了多久,梦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陪着自己坐在昆仑山巅上看星星,耳畔狂风呼啸,亘古的星光穿越了无穷无尽的光阴,洒落在他的乌发上、衣袍上,他的笑容时而渺远,时而清晰,令她小小的心灵里悲喜交织。

  突然之间,他站起身来远去,她在梦中拼命追上去,想要拉住他的手,但无论怎么样,都离他有数尺的差距,终于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一片乳白的薄雾之中。

  她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大声叫道:“段大哥!段大哥!”娇柔甜美的声音被扑面的狂风一卷,瞬间嘶哑,破碎飞散。

  她只觉身上疼得撕心裂肺,渐渐清醒过来,稍微一动,手足剧痛难忍,双眸中传来一阵锥心似的痛楚,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半点光亮也无,这才想起姝羽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她怔了片刻,蜷缩在角落里,呜呜呜哭了起来,泪落为珠,飞溅在地下,发出清脆柔和的珠玉之声。

  铁门突然轧轧作响,被人从外面开启机关,推了开来,隐约听到有人缓步走近,她心中害怕,下意识地向后一缩,呜呜直哭,那人蓦地顿足不前,四下里寂静得宛若鸿蒙初开的世间。

  晚侧耳倾听,只道又是云鹤子前来逼问沧月珠的下落,抹了抹眼泪,强忍着恐惧,低声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沧月珠的下落的,我是鲛人族唯一的公主,自当以命相护族中至宝。”

  那人不答,空气里一片安静,从外面吹来的风声沙沙作响,瞬息放大,仿佛她曾在沧海之渊里听到的海潮。

  她突然想起那一日与段暄的初逢。

  她独自一人在宫殿里等待着浮生若梦草的盛放,抬起头来,却看见对面男子长身而立,脸上的神情从惊讶错愕转为温雅从容,最后绽开一个温文和煦的微笑。

  此刻拂面的微风柔和温暖,一如初见之时,那男子眼中的微笑。

  被段暄抱着冲出海面,掠上苍穹时,天上的白云往来飞卷,成群结队的海鸟打着旋儿翱翔。

  海水湛蓝如天,天空澄澈如海。

  波涛起伏,白浪如银,那日的海面平静而美丽。

  那温柔的画面经历岁月的洗练,不但未曾昏黄,反而日益清楚明晰,在她的脑海里勾勒出悲欢离合的画卷。

  多么想能再见到他一面,在他怀里肆意地笑闹,任由他无奈而宠溺地叹息,然而她不能。

  段大哥对他的师父分外敬重,毫无设防之心,倘若让云鹤子得知沧月珠在他手里,将会给他带去怎样猝不及防的灾祸。

  晚轻叹了一口气:“你是段大哥的师父,想要复活他的母亲,这原也怪不得你,只是……只是这世间为何人心如此险恶,叫我见了便害怕。”

  她听那人仍是不曾回答,咬了咬干裂的嘴唇,轻声道:“喂,若你见到段大哥,能不能请你告诉他,这一生能认识他,我真的好欢喜,什么也比不上的欢喜……”

  话音未落,耳畔清风袭人,手足上的玄铁镣铐被人一剑斩断,她尚未回过神来,已被抱入一个温暖如春的怀抱里,跟着脸上清凉,似乎有水渍不断地打在她的面庞上。

  她如在梦中,摸了摸他的脸庞,鼻梁高拔,脸上线条流畅,依稀是熟悉的男子脸容,不敢置信地颤声道:“段……段大哥?”

  那人身子剧烈颤抖,哑声道:“阿晚……”灼热的脸紧贴在她额头上,泪水不绝涌落,流入她的唇齿之间,酸苦难言。

  晚不断发颤,牙齿格格相击:“段大哥,是你……”悲喜交集,眼前却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他的身影,将脑袋埋在他脖颈处,呜呜哭出声来。

  段暄握住她绵软的小手,嗓子不知为何,变得沙哑之极:“阿晚,别怕,没事了,你可受了什么委屈?”

  晚抱紧他的腰身,生怕这不过是个梦,他会再度离去,声音发抖:“段大哥,那个姝羽动手打我的耳光,还挑断了我的手筋。”

  段暄这一惊非小,急急抱起她来,叫道:“陶兄!陶兄!快来看看阿晚,她的手受了伤。”

  耳侧清风流转,有人急冲进来,握住少女的手,说道:“这里太暗,先点亮烛火。”

  段暄衣袖拂处,弹指为火,将斗室内一根小小的蜡烛点燃,顿时将满室映照得为之一亮。

  段暄见她一张小脸上满是纵横的血痕,不见半分昔日的俏丽娇美,更觉心惊,怜惜愧悔无已,柔声宽慰:“脸上疼得厉害么?我给你敷一些药膏,慢慢调理好。”

  晚定了定神,泪水倏然夺眶,呜呜哭道:“段大哥,姝羽还……还刺瞎了我的眼睛,我看不到你了……”

  段暄身子一晃,哑声道:“什么?”

  陶瑕立在他身旁,闻言急捧起少女娇嫩的小脸一看,只见她幽蓝的双眸散乱无神,没有半分从前的顾盼生辉,眼前血迹斑斑,让人望而惊心。

  他一生之中,谈笑杀人,心如铁石,从不曾有半分萦怀,但眼见少女重伤成这般模样,却不由得血气翻腾,握紧双拳,厉声问道:“都是姝羽干的?”

  晚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哭道:“段大哥,她好可怕,说我只不过是一条人鱼,凭什么和她抢你。”

  数日来,她饱受折磨苦楚,身心俱疲,此刻重新回到段暄身边,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痛哭失声,泪珠儿接连不断地掉落下来。

  段暄将她越抱越紧,一言不发地向外便走,陶瑕见他脸色极是骇人,欲言又止,和他快步出门,屋外狂风将两人的衣衫吹得肆意漫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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