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进宫
顾清的宫廷生活很快来临。
时隔多年,皇帝裴乾终于记起了他流落民间的儿子,派人四处寻找。
裴钰最终被当朝国舅杜若衡领回去,接进了皇宫。
一朝草鸡变凤凰,裴钰甭提多开心,他没忘记共患难的顾清,非要国舅将她也接回去,不然死守破庙不走。顾清一介民女,于理与法皆不合,但耐不住裴钰的请求,杜若衡让自己儿子杜均华将顾清认做养女,和裴钰一起送进宫里。
皇后膝下无子,裴钰自然被养在皇后身边。
宫中规矩颇多,好在顾清早有经验,未叫教养嬷嬷捉到半分错处,倒是裴钰,在外头野惯了,小毛病一时半会改不了,遭了不少打,每天教学完毕,顾清就坐在一旁啃苹果,欣赏裴钰被鞭策的惨状,皇后不会要一个没教养的儿子,是以对裴钰很是严格。
夜里,每每顾清给裴钰上药,他都疼的哎哟直叫,屁股上的鞭痕高高肿起,迫得他只能趴下睡觉。顾清问他可曾后悔来皇宫,他只会两眼发光,回答顾清,不后悔。
与狗争食的岁月,哪儿比得过舒适安逸的皇宫?
裴钰对权力金钱的向往,早已远远超过同龄人。
穷怕了。
七日之后,裴钰被安排和皇子公主们一同上课,顾清也跟了去。
坐在角落里,顾清四处张望,却未见裴琼玖的身影,前世裴琼玖所坐的位置,只余一张空空的课桌,期待已久的见面落空,顾清完全提不起精神挺老头子讲课。
不是没想过私下里去寻裴琼玖,但遗憾的是,顾清站在长泰宫门前,却被奴仆以殿下不认识而拒在门外。
仔细回想,自己确实没有自报过门户,裴琼玖定然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她只好在门外蹲守,等了足足一天,也没见裴琼玖人影,好不容易逮着的休息日,就这般被她荒废过去。她又何尝不知,前世裴琼玖就是个内向的人,不爱与人交际,无必须之事,如何也不会出门的。
于是失望而归。
窗台外的花坛里,海棠还是那样红,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皇宫里。
对于顾清的走神,自然有人不满,裴钰想敲桌子提醒,奈何两具桌椅之间隔得太远。
太傅站在顾清面前,用教棍敲上顾清的木桌。
“这位同学,请问能重复一下老夫讲的东西吗?”
顾清乖觉站起,回答:“不知。”
引得哄堂大笑。
“我且问你,法学大家韩非子的治国观点如何?”
顾清头脑好用,又重活了一世,对于太傅的诘难对答如流:“无法则国不治,无势则法不行,无术则势不固。”
没料到七岁女童能答出此等问题,太傅有些诧异,他单手抚上垂下的花白胡须,对顾清的回答十分满意。
即便这样,该挨的板子仍是一个没落下。
上课第一天,就被太傅点名,她被贴上了不尊重帝师的标签,不知多少同学会在背后笑话她。
更何况,她名不正言不顺,不是皇族宗亲,全奈裴钰的关系,才勉强挤进来的,那些官家子女,最爱在背后玩弄口舌,捉人笑柄。
放课后,学生三三两两结伴同行,裴钰送来关爱,他与顾清亲近惯了,捉起顾清的手就为她呼气,未觉半分不妥。
被鞭打的地方有些红肿,太傅手下留情,并未使多大力。
在民间摸爬滚打多年,被揍是常有的事,两个小孩儿身无分文,买不起药,只能安慰对方,呼呼就不疼了,进了皇宫,裴钰仍旧没忘记。
几个女孩在梨花树下咯咯笑出声,打断了难得的亲昵。
“你看他俩,像不像小夫君和小媳妇?”女子刺耳的声音传来,言语间不无轻蔑。
故意放大声音,显然说给顾清和裴钰听的。
若放在以前,顾清不会觉得有什么,她也曾以为裴钰会是与她相伴一生的人。可如今,她认定此生只跟裴琼玖一人,怎能容忍如此污言秽语四处传播。
她沉下脸,抽回被裴钰握着的手,寻声望去,却不想,对上熟人。
程雅静,与裴琼玖从小有婚约的女子,当朝丞相幺女,她从小受尽宠爱,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的未婚妻,在离国可谓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女,许多人私底下都传她会是下一届皇帝的新后,更加助长了她的傲气。
世事难料,后来裴琼玖瘸了腿,程雅静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肯嫁给一个残废,怕在一众豪门贵女中丢了脸,她爹权衡利弊之后,也明里暗里向裴琼玖透露退婚之意,最终由裴琼玖出面,退了这门婚事。
什么皇后梦,直到顾清死前,她也仅仅是裴钰后宫之中一个普通的妃子,一个权衡朝中势力的棋子而已。
见顾清望了过来,几名女子更是捂嘴笑的花枝乱颤,明显挑衅。
在她们眼里,顾清只是一个攀上皇亲的野丫头,怎配和她们坐在一个学堂?更何况裴钰这个半道皇子,究竟是不是当朝皇帝的种,还有待考究。
“瞪什么瞪,小心我叫父亲挖了你的眼珠子。”
面对表情渐渐沉下来的顾清,程雅静毫不在意,她吹了吹自己的新涂了丹蔻的指甲,还没有人,敢对她无礼。
不敢忘记当年丧子之痛,此女,便是主谋。
顾清走到程雅静面前,手起手落,啪的一声将程雅静的脸打偏过去,干脆利落。
院墙安静,放课的学子早已散光。清脆的响声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程雅静捂着已经肿起来的脸,不敢置信。
“你,竟然敢打我?”
指着顾清的手指颤抖起来,随即,没有防备的她被顾清推了个趔趄,若不是旁边二女将她扶着,她已经重重撞上身后的树干。饶是这样,满树梨花还是受到震动扑簌簌落下,铺满一地。
再顾不得形象,程雅静与顾清厮打到一起。这些娇娇贵贵的女娇娥平日里都是大家闺秀,哪见过如此粗鲁的行径,楞在一处,也没上前帮忙。
别看顾清个头小,前世却是习过武艺的,又在民间混迹多年,打起架来毫不含糊,三下两下就把高她一头的程雅静制住,不能动弹,她啪啪啪对着程雅静的脸又是几下,手下毫不留情。
在一旁看好戏的裴钰赶紧阻止,论打架,顾清从不会让人占去半分便宜,但若再打下去,恐怕会出乱子,程雅静身后可跟了整个丞相府的势力。
“打都打了,我还怕她区区一个丞相府不成?”顾清甩开裴钰的手,对着程雅静的脸左右开弓。
七岁女孩吐出的冰冷言语让程雅静终于开始害怕,她颤抖着身子,连连求饶。
想起自己早逝的孩子,顾清拽起程雅静的头发,将她的头按进泥里,她恨啊,恨到甚至连算计都懒得用上,她只想让她去死,铺天盖地的恨意蒙蔽了顾清的双眼,已经忘了手中的人并不是前世迫害过她的程妃,而是一个才满十岁的孩子,即便说话刻薄,却罪不当死。
“啊——”
“杀人啦——”
如梦初醒,程雅静的女伴尖叫起来,远处巡逻的侍卫被骚动引了过来。
等把程顾二人分开时,程雅静已是鬓发凌乱,满脸泥污,细微之处还有被泥土里的石子划下血痕,她被人扶着,粗粗喘了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慌乱,哭得不成人形。她身上浅粉色的衫子在抓挠中被撕破,粘上不少泥星,手指甲因在地上抠抓,好几根已经断裂,可见战况惨烈。
被人架走时,程雅静不忘放出狠话:“姓顾的,你等着,我定要你好看。”
仿佛忘了刚刚那个跪地求饶的人是谁。
当夜,顾清和皇后便被请去了皇帝的养心殿。
不用想,按丞相护女心切的性格,必是参了顾清一本,更何况,这已经不是私人恩怨了,分明公然挑战的是整个丞相府的权威。
顾清被安置在养心殿外候着,皇后被皇帝单独宣进去,临进门时皇后终于舍得低下她雍容高贵的头好好打量一番顾清,平日里顾清和裴钰都是交给教养嬷嬷在管教,并没有和他们有太亲厚的接触。
女孩儿低垂眼睫,恭敬站着,显得十分乖顺。
白日之事她略有耳闻,未曾想自己弟弟领养的野丫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纵然身穿绫罗绸缎,野丫头就是野丫头,难抑野性。
果然,一进门皇帝就大发脾气,直接诘问皇后教养的什么孩子,才七岁,就知道寻衅滋事打架斗殴,长大还了得?
皇后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顾清与裴钰被她父亲接回宫里才八天,她能教养成什么样?然而皇帝已经很久没来她宫中,她未有子嗣,裴钰便是她唯一的仰仗,裴钰要护的人了,她怎么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她温顺地福了福身,将皇帝扫在地上的文墨书具捡起来,恭敬认错道:“是妾身没教养好,待回宫后一定好生管教弟弟家的丫头。”
“哼。”被人顺着捋毛,皇帝的气消下一些,他手指敲在上好梨花木制成的书桌上,“你说说,朕如今,如何像丞相府交代?爱卿之女在皇宫里受了侮辱,早已传遍整个皇城,不处置好,岂不白白招人笑话?”
皇后捏着手帕绕到皇帝身后,给他捏肩。
她想了想,温言道:“小孩子家,互相间有点磕磕碰碰是正常的,顾清所做确实太过分了,依臣妾之见,不如让顾清领几个板子,再亲自向丞相之女道个歉,可好?”
“好,就按你说的办。”皇帝召来太监,吩咐下去,往椅上一躺,任皇后给他揉按太阳穴。一国之事太多,还要处理这些诸如打架之类鸡皮蒜毛的小事,他无法抑制心里涌起的烦躁,好在,皇后还是懂他的心的。
顾清固然有罪,却是裴钰带回来的人,对于这个流落民间的孩子,他还稍稍有点骨肉亲情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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