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救妻
摒退侍在殿前两侧的太监，裴琼玖给皇帝请安。
“不知父皇传召儿臣所为何事？”
皇帝正在用餐，见他进来，只是微微一顿，不仅不慢地用巾帕抹了抹唇，方才反问：“你会不知？”
言语间不威而怒。
“昨日为何没去学堂？”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不想去。
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裴琼玖只能故作乖顺，道：“昨日儿臣身体不适，在长泰宮卧床休息。”
“朕怎不知你如此体弱？”皇帝扯出一个古怪的笑，“你自小上进，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朕念在你是第一次，其中原因我就不深究了，还望你日后专注学业，勿因杂事扰了根本。皇室中人，最忌玩物丧志，你是最得朕心的孩子，还望你日后莫要辜负了朕与你母后对你的一片期望。”
好一副望子成龙的严厉模样，字里行间皆透露着对孩子的关爱。
裴琼玖躬身：“儿臣谢父亲教诲。”
“明日儿臣定然准时到课。”
皇帝表情舒缓下来，显然对裴琼玖的恭敬很受用，裴琼玖假装不经意提起：“不知殿外那小姑娘所犯何事？看上去年纪颇小…”
“她？”皇帝鼻孔哼出一声，“不过是一个贱民罢了。”
“怎么？你没听说？你的未婚妻被她羞辱了一顿，丞相到我这儿参了她一本。”皇帝用干净的毛巾擦拭过手，换了个姿势躺进椅里。
“本来朕念在她与裴钰多年相扶之情，让她领十个板子向丞相之女道个歉，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哪晓得那野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硬是不愿道歉，在外头跪了一晚上。”
言语间轻蔑之意立显无余，皇帝手握生杀大权，一条小小人命在他眼中贱如蝼蚁，不值一提。
若无人出手相救，顾清这条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裴琼玖压下心中莫名火意，诧异道：“竟有此等事？”
“儿臣未婚妻贵为丞相之女，又是未来儿臣之正妃，何等身份，岂容一介民女随意践踏！”裴琼玖义愤填膺，一番话慷慨激昂，脸都憋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太过羞愤。
他当即单膝跪下向皇帝请命：“儿臣恳请父皇将她交予儿臣处置，儿臣定当叫她给您以及丞相一个满意的答复。”
皇帝眯眯眼，似乎在探究他这番话的真伪，良久他道：“如此，便交给你去办吧，你办事朕向来放心。”
得到首肯，裴琼玖在心底松了口气，退出养心殿。
如今早已摸透皇帝心思的他，和皇帝的每次交锋不异于一场博弈。
他一边厌恶着这个人，一边又不得不对着他卑躬屈膝，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尊敬父亲的好儿子。真怕自己面部情绪控制不住，泄露心中所思所想，他的阅历，和牢掌政权、工于心计的老皇帝还差得远，若不然，前世为何会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不自知呢。
裴琼玖向地上那一团走近，他脚下的皂靴在女孩身上踢了两下，没有反应。
于是他矮下身。
被罚跪一夜的顾清小脸灰败，唇色苍白，只有微弱的鼻息显示她还活着，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下的痕迹。
担心被皇帝看出端倪，裴琼玖招来两个太监，让他们架着顾清跟在身后，打道回府。
直至长泰宮门前，裴琼玖打发了两个太监，环视一圈，确定四周无人，才一把把顾清抱起。
手里小小的一团没什么重量，和前世已经长成的顾清大不相同，那时他虽腿脚不便，却总爱抱着她亲昵，在安王府锦衣玉食，日子平和，连带给她养得身子重了些，顾清总说怕把他的腿压到，找些借口推拒，如今想来，她只是不愿同他亲近罢了。
叹了口气，裴琼玖抱着顾清自己所住的重华殿疾步走去，颇有些火急火燎。
在殿前摆弄花草的丫鬟碧梧见他步履匆匆穿过大堂，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忙叫住他：“七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她还未曾见过裴琼玖如此失态。
“碧梧，将皇帝御赐的金疮药拿来。”裴琼玖脚下未停，吩咐道。
那金疮药是隔壁夏国来使求和上供的上好物件，皇帝老儿转手便送给了他，以示荣宠。未曾想小玩意儿这时候派上用场，赠物的人人品有待商榷，但东西确是好东西。
心下疑惑，碧梧还是按照裴琼玖吩咐下来的话去办了，她手脚麻利，裴琼玖才刚将顾清放置在床上，金疮药已经递到身前，还附带一盆热水，他接过。
碧梧见裴琼玖动手要去撕顾清衣服，欲言又止。一团粉色，分明是个小姑娘，虽然年龄不大，但男女大防，殿下这般举止于理不合。
心里天人交战，碧梧终于下定决心拉住裴琼玖的衣袖。
“殿下，还是我来吧。”
“？”裴琼玖有些莫名。
“姑娘是女子…”
一时急切，他倒忘了，顾清如今已不是他的妻。
“好。”
正人君子裴琼玖背过身，将顾清的伤交给碧梧处理。
裴琼玖表面无异，碧梧却注意到他悄悄爬上嫣红的耳垂，她们十一岁的皇子殿下是在害羞吗？
顾清后背的衣裳染了些干涸的血迹，一夜未曾处理，衣料与背上的肌肤相触的部分已经粘粘在一起，有些难撕下。
碧梧尽量放轻了手下的动作，将衣服和顾清的身体慢慢分开，饶是这样，昏迷中的小姑娘依旧感知到疼痛，樱唇溢出微微吃痛的□□。
“她没事吧？”裴琼玖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碧梧摇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补充道：“只是小伤，并无大碍，若处理得当，不消几天又能活蹦乱跳了。”
她说的是实话，行刑的太监约莫念她年纪尚小，并未下太重的手，否则哪是当下这番情形，浅浅几道鞭痕横亘，只有少数几处溢出点点血迹，也许是刚才脱衣碰到伤口，凝固的血痂被扯开，又冒出了几颗红艳艳的小血珠。想来若是上了金疮药，过个三五天就痊愈了，只不过，小孩子肌肤稚嫩，或许会留疤也未可知。
背后的人再次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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