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年龄未及
“不好。”颜卿两颊滚烫，偏过头去:“你我年龄未及，过早妄想欲念，只会害身，于你，更更会紊乱心续。”
他却默了。
颜卿又补道:“这禁果......还是不要尝的好......”
只觉床榻四下猝然冷冽，他不语。
“年龄未及？”
他沉声低吼:“又是年龄未及!”他徒然将她松开，拉上自己衣襟，任性地甩开帷幔，下了榻，兀自怒吼泄气:“那我不做这皇帝便是!也省了这六合怀恨怨言。”只闻瓷瓶破碎在地，他自言般:“在位五载，何以这天下积怨就归罪于我，却不见谁人善待我......”
“老天既丝毫不肯轸恤我...”他喃喃:“就不该任我来这世上。”
颜卿心悸，瞧不清，却突闻他似拔出了镇殿神锋，胡滥劈宫中饰物摆件，瓷片四溅。她在榻上，头一回见他如此，也是第一次，如此害怕。
外边闻见动静的奴才掌着灯进来:“万岁爷，您这是缘何动怒呀......”
“滚——”
奴才忙放了灯盏退出去。
这阁中狼藉显现不成样子，她方望见他脸上惨白得骇人。
有瓷片溅在榻边，颜卿吓得不经一颤，心中恐慌得极。然听他远远诘问:“你也一样，何曾以诚相待过——我敬你，我宠你，我爱你，你却从不愿意动容接纳我半分。”他声音嘶哑，嗔怒不止:“我尽可逼自己忍你让你，可我的好何尝入得了你的眼...”
颜卿酸楚，怫郁难耐，他贵为天之子，理应纨绔傲岸，何故卑微至此，这些话，不该是他说的......他怎可......为儿女情长，轻贱自己。
抑或，他求取的，不是欲望，是爱。
“我早瞧了你的离书...你哪怕信我一分一毫，我亦不会孑然伶仃。”他呢喃，轻颤着:“你是我从幼时起魂牵梦绕的希冀，是我最奢求的守望......我以为你回来会陪着我......可你一日日不休止的将我置若罔闻，我的心如刀绞。”
“我被皇祖母软禁外廷，你何尝愿意来瞧我一眼......”
颜卿窘眉，心中愈发得疼，只因她从不打探他的消息。
“我不要——”他蓦然抬剑又复劈断圆几，瓷杯溅落，悲痛交加，有如发疯一般嘶吼:“我不要受人欺压，我不要世人将我束之高阁，我不要...我不要做这皇帝!”又将血玉腰牌扯下来，扔得老远。
她望着他，恻隐之心全然涌动，终是未忍住，抑不住哭出声来。
微微啜泣声一出。
他全身一震，止住手上，恍然回神，错愕的看着一室不堪，手中剑锋落下。他深深锁着眉心，走来榻边，忧闷的望着她:“吓着你了。”
他一怜惜，越发委屈，哭也止不住，却是心疼他方才年少，不是额娘膝下娇儿，位居紫禁之巅，不甚寒凉。
“不要怕。”他想抱她，却有不敢，伸出一般的手又收回去，弱弱道:“怪我，怪我，我是一时气恨，你不要怕...”
她忍不住落下豆大的泪，她的小玄子怎肯伤害她。
他瞧着紧张，便道:“你不要哭...”他道:“我不再逼你，你不要我便不要罢了，我这就走，你不要哭好不好。”
语罢，默了不做声，静静地留意了几眼，俄顷，他面上痛楚未消，颓落转身，离开了。
绮儿立时关了绣闼进来。
“娘娘，你可有哪里不适？”
颜卿呆滞，淡然问她:“皇上何日被禁的足。”
“奴婢听那谙达说在前月......”
“因何禁足？”
绮儿面上尴尬，期期艾艾:“低下头......老祖宗得知您逃宫之事，震怒皇上一意孤行，故不准皇上见您...”绮儿低下脑袋:“老祖宗骂皇上说......大婚来整日魂不守舍，只差将乾清宫与这坤宁宫挪在一处了......”
原来他不是故意的。
她不免寒栗，太皇太后已知她有逃宫之念，却置之不问，委实缜密渗人。然他又是花费怎样一番功夫为她避开这劫难的，甚至她可全身而退。
“这日奴婢听暖阁守夜的小丫头说，那会儿，皇上亦在夜里背着老祖宗悄悄跑来瞧您.....”
她恍然，心里热眼眶又湿了，她梦里的他，他说的话，不是虚的，他来过。她瞟见躺地上的剑柄，周身尽是血，她紧紧皱眉——旧伤未愈，你又何苦伤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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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边搞得？”
他点点头，将手中囊袋递给管事。
管事接过，拉了缩线，细细审视，遂抬头狐疑地睨着他:“那你得脱了给我瞧瞧。”
他默默，不语。从衣带中掏出一锭银子，淡声道:“还请公公通融些。”
“通融？”管事瞅着银子，端详他一身上下，鄙夷道:“是码头上做活的罢，捏着这几个子儿，便想来找我鱼目混珠？”管事的随意摆摆手:“要么就真做了，要么就走人，没那胆儿的甭来我这地。”
他似思索了须臾，毅然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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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卿心中负疚，思量着他从未蓄意冷落自己，却是自己心中顾虑重重，素来只有她怨怪他，他未曾计较半分。自那日他回了乾清宫，已有五日，不见他来，只怕他已心灰意冷，真如他说的:不再逼自己了，不要他就作不要了......这回心中却不负气，倒是不安，还记他那时模样，面色如纸，背影颓唐得极。
“皇上呢？”横了心便问。
绮儿低着脑袋回:“娘娘不允坤宁宫打探皇上踪迹，奴才们皆不敢。”
颜卿略生干涩:“那...暂且......寻个公公讨句话来。”
“就知娘娘舍不下皇上!”绮儿喜笑颜开:“奴婢这便找梁公公去。”
哪知绮儿适才除了门槛，已见那梁九功病殃着来了，憔悴不堪，颜卿也跟出去。绮儿瞧着不寻常，忙上前去扶将着。
梁九功见了颜卿，不候绮儿扶起，噗通跪下去，苦楚万分:“但求娘娘去瞧瞧皇上吧。”
她心底一空，死死的望着他:“怎么了...”
“已过四日，就是奴才也顶不住这罪，您去瞧瞧皇上吧。”梁九功恳求，面色不常:“皇上虽犟，却只把娘娘放手心护着，每每念着娘娘的好...”他重重磕头:“只求娘娘去瞧瞧皇上。”
“梁公公快起。”颜卿忙扶:“是出何事你告知与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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