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梦碎
如卿的生意不错，知名度也越来越高，虽然我有保密，但坊间也早有传言我这间店铺与三殿下袁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毕竟当初买下它时是到袁征府上提的银子，大家这么想也合情合理。总之，没人敢在这里搞事情，我这生意做的是顺风顺水。在府上闲着无聊的时候，我比较喜欢到这里溜达，有时候混在人群中听人们讲讲八卦也是件趣事。今天的八卦消息里，我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莫小乔。
莫小乔，富商莫宗邦的独女，还是风弦的表妹。我记得当初在韩如冰那里被她认出长得像湘裙，我便即刻跑路，被捉回来之后才有了与韩如风的一番际遇。只是那个韩如风是袁征假扮的，怪不得他的未婚妻莫小乔失踪的时候，竟一点儿也不心急。
这个失踪的莫小乔她居然回来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回来的是一个癫傻了的莫小乔，没有人能从她口中得知她这半年多的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先前不是说与人私奔了么？现在看来，竟也不像。想来也是可怜，好端端美貌如花的富家大小姐，疯癫了不说，未婚夫也横死，真不知道她的余生会怎样度过。还好如今她回来了，她老爹有的是钱，能锦衣玉食的养活她一辈子，说不定还能请个名医，治好她的癫症。
我如往常一样，哼着小调儿等着袁征回来，可是他今天回来的是真晚，以致于我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有人摸我的头，我抬起头揉揉眼睛，
“阿征，你终于回来了，今天好晚。”
我拉起袁征的手，一路拽着他直奔床榻，边走边嚷嚷，
“睡觉睡觉，困死了。”
就在我依偎在袁征怀里，即将睡去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他今天回来以后竟然一句话都没说过，有点儿反常诶。心里一机灵，也没那么困了，我张开眼，果然看见袁征一手抱着我，另一手枕在脑后，眼睛睁的大大的，似在思考着什么。
“阿征，你怎么了？今天一句话都没说过，是朝上的事把你累极了么？”
袁征缓缓回过头，如往常一样温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神色，
“绾绾。”
“嗯？”
“有件事情我还是决定早点告诉你。”
我狐疑，
“啥事儿啊？”
袁征抽出脑后的手拥着我，
“我要纳妃。”
我有点儿蒙，挣脱他的怀抱坐了起来，其实我的第一想法是袁征要娶我了，可是时机又有点不对，
“纳尼？纳妃？现在吗？”
此时，袁征也坐了起来，双手扶着我的双肩，本来我的小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乱跳，在听着他接下来的话时，却一点点凉了下去，
“绾绾，听我说，不要生我的气，但是我有必须娶莫小乔的理由，此事牵扯颇多，我现在还不能向你解释。”
袁征看我的目光很真诚，那样子仿佛真的要向我求婚。莫小乔么？还用解释吗？莫宗邦手里的生意涉及粮饷军需和钢铁铸造，得他相助势必如虎添翼。只是我没想到，为了借助莫家的势力，他堂堂三皇子竟然要委屈到去娶一个癫傻了的姑娘。这就是他么？我从前看到的那些骄傲与自信都是假的吧。
我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我没有留意到，有那么多不争气的眼泪从我眼角里淌出。心里似乎被塞了团什么东西进去，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此时的袁征格外冷静，似乎早已预料到我的反应，我听到他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又看到他走下榻去寻了帕子再回到我身边，认认真真拭着我脸上的泪水，一丝不苟的仿佛在擦拭一件玉器。
我竟然被人家猜的死死的，不，我偏不，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我何致于如那怨妇一般失了身份，一个千年以后的现代人，莫不是连这点儿场面都经不起吗？
我暗暗收拾好心情，夺过袁征手里的帕子，将那不值钱的东西擦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倒头，盖被，睡觉。
袁征也没再说什么，依旧在我身侧躺下，手臂环着我，我本来想赶他出去，但想了想还是显得庸俗了些，便没再做什么。只是那个平日里总想靠近的温暖怀抱，却总让我有了想挣脱出去的感觉。
一夜，无话，我闭着眼睛却并没睡着，他如何，我却不知。
袁征走的时候我是知晓的，但却没有动静，他想必是知道的，出门前特意帮我掖了掖被角，伏在我耳畔轻轻道，
“绾绾，相信我。”
待他脚步声渐远，我猛地坐了起来，先忍不住冷笑了几声，然后又开始想哭。为了把自己从这种氛围中剥离，我决定这就去如卿。因为怕遇危险，我从来不让阿笙与绵绵离我左右，但是今天，我只想自己去。虽然阿笙与绵绵觉得不妥，但奈何我才是主子，我的命令，她们是必须服从的。
来得很早，如卿还没什么客人，只有伙计们在上上下下的忙乎，烧水，煮茶等等，为了迎接客人而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我向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理会我，我向来如此，他们也习惯了，点个头就继续忙各自的事情去了。转了一圈重新回到门口，却正好望见柳忘之背着他祖传的凤仪琴从不远的地方向门口处走来。他步子走得很快，以致于白衣迎风而动，越发透出一股仙气，我撇出一个笑容，
“早啊，忘之。”
柳忘之眸光之中闪过一丝惊讶，
“绾绾姑娘，今天好早。”
我笑了笑，
“难得我起个大早，就来看看如卿早上是番什么光景，忘之家住的远么？”
柳忘之似乎特意打量了我几眼，
“不远，半个时辰就走到了。”
我心想，那也着实不近了，不过见他无妨，我也不好再说，只是点了点头打算进大厅。实话，不想呆在府里便来到了这里，到了这里却不知道究竟想做些什么。柳忘之却来问我，
“绾绾姑娘昨晚想是没休息好吧？”
我砸吧了下嘴，
“正常正常，大家都会偶尔失眠的嘛，今晚补回来就是。”
说话间，我们一起进了大厅，柳忘之将凤仪琴从身上接下来放置在厅中圆台的琴架上，细细地擦拭着，我就那么看着，不知何时又出了神儿，直到有人走到我近前，方才回过神儿，原来是杏儿，刚从后院过来，大眼睛忽闪着看我，永远笑得那么甜，
“绾绾姐，叫你都不应，可是没睡醒？”
一旁唐伯训斥到，
“你这孩子，越发的没大没小，怎么跟绾绾姑娘说话呢？”
杏儿吐了吐舌头，
“知道了知道了。”
我则笑着伸手把杏儿拉到近前，
“唐伯，你们就不要跟我拘礼了，杏儿这样挺好，我感觉自己多了个小妹，开心还来不及。”
杏儿转过脸，
“绾绾姐，我给你唱首歌提提神怎么样？”
我拍手，
“好啊，唱来唱来。”
那边厢柳忘之的琴也擦完了，随手拨弄了两下，似在试琴音。杏儿冲着他道，
“忘之哥哥，我就唱一首《锦鲤抄》给绾绾姐听吧。”
二人想视颔首，杏儿婉转莺啼般的声音便响彻在整个大厅，
“蝉声陪伴着行云流浪回忆开始后安静遥望远方荒草覆没的古井枯塘匀散一缕过往……”
不知道什么时候曲子已经唱完了，我却浑然不知，知道杏儿用手掌在我眼前挥来划去，我才赶紧起身鼓掌，
“好，杏儿唱得真棒，忘之的琴技也依旧那么超凡脱俗，美轮美奂……”
话还没说完，杏儿却嘟起了嘴，
“绾绾姐，你根本没有在听，就不要骗杏儿了，姐姐，你今天究竟怎么了，眼圈儿黑黑的，还总是走神，可是你家中有人惹你生气了？”
唐伯赶忙来扯杏儿的胳膊，
“小孩子家家的怎么那么多事，你绾绾姐的事需要告诉你吗？”
我笑了，可能会显得有些苦涩，
“杏儿猜对了，姐姐家里是有人惹我生气了。”
“这个人是谁？我们大家可不可以一起去揍他一顿替绾绾姐出气？”
我笑了，笑中有泪，
“傻丫头，这是跟谁学会打群架了，这样可不好哦。这样吧，一直都是你给姐姐唱歌，姐姐也给你们唱一支歌吧。”
杏儿小脸微红，我忽忆起旧事，这时倒也不觉得怎样了，拍了下她的肩膀，
“放心吧，不是上回那种曲子。”
我唱了一首他们可能根本听不懂的《盛夏的果实》，谱子自然是没有，柳忘之却以他高超的琴艺，找准几个简单的音为我和鸣。曲毕，泪流满面。
此时，柳忘之走到我跟前道，
“绾绾姑娘，客人差不多该进场了，我们去楼上客房吧，今天你想唱多少歌，柳某都会为你一一和鸣。”
我望着他认真的眼神，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点头道，
“好吧，我恰好不想回家。”
简单安排了下大厅里的事务后，柳忘之引着我上了二楼，我回头望见大家脸上深深的虑色，难受之余竟多了一丝温暖。我在这个异世界里没有亲人，如卿里这些兄弟姐妹就像我的娘家人一样，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放下心头所有包袱，任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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