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觐见
在如卿碰到风弦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告诉袁征的，虽然他现在不天天鼓励我关张大吉了，但终归不支持我总往如卿跑，再若知道遇见了风弦，铁定禁我的足。
“今天去哪里疯了？”
转过身，对上袁征的俊眼，我赔笑，
“也就去了趟如卿，一切都好。”
袁征的表情里带有一丝探究，不过终于没再追问什么，转而似有笑意的望着我道，
“明天随我一起入宫，母妃想见见你。”
我瞪圆了眼，
“母……母妃？可是赫赫有名的郑贵妃？”
袁征点了点头，
“打记事起就忙于功课骑射，与母妃相处的时间确实不多，不过我的事她也是很关心的。今天下朝后命宫女传话与我，让我明日带着莫小乔和你去见见她。”
我倒不意外，莫小乔才是正牌王妃，也就是因为癫了，我这个侍妾才有了见面的必要，不然我怕是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我难掩的忐忑，
“我不太懂宫里的规矩，需要学学么？还有，我这衣服穿什么样的合适，有没有什么禁忌？还有，面具还戴不戴？”
我一脸的认真，袁征却笑，
“明天进宫的除了莫小乔都是自己人，面具就不用戴了，不过……”
“不过什么？”
“你认真起来的样子蛮可爱。”
“可爱？我可没心情可爱，贵妃她老人家脾气如何，不搞婆媳矛盾的吧？”
袁征继续笑，
“脾气还好，只是‘老人家’这个词我建议你不要在她面前用，否则我真的担心会有婆媳矛盾。”
我受益匪浅，
“对对对，女人最怕别人说自己老，我绝不会在她老人家面前，不不，在她面前提‘老’这个字。”
这一夜就在我的问问寻寻中悄然度过了。
马车之中坐着三个人，袁征与我还有莫小乔。身上的衣服因为太正式而有些令人不自在，我扶了扶鬓边的珠花，
“感觉今天的自己一定很头大。”
袁征“哦？”了一声似在征询，我应道，
“这么多珠翠挂在头上，一来沉，二来乱，还容易招贼。”
“那你尽管放心，没贼敢靠近你。”
我无趣道，
“领会精神，总是理性的看待问题多么无聊。”
袁征敲了下我的头，
“都是你的道理。”
我不安的瞅了瞅对座的莫小乔，
“她好像在看我们。”
袁征转脸看了看莫小乔道，
“马车里就我们三个人，不看我俩看谁？”
我把兴趣点转移到莫小乔身上，毕竟以前总有莫家的两个丫头陪在她身边，我并没有与她接触的机会。我用手在莫小乔眼前晃了晃，她眨巴了下眼，我惊道，
“她看得到我的手！”
袁征无奈摇头，
“她是癫了，又不是盲了，当然看得到。”
“说来也怪，我都没听她讲过话，按理说癫了的人会胡言乱语啊，她怎么一言不发。”
袁征沉默了片刻道，
“确实不曾开口说过话，她这癫症说来奇特，只能等寻访到名医看看有无办法。”
我不怀好意的凑到袁征跟前，
“等治好了莫小乔，我是不是就应该滚蛋了？”
袁征眉眼间竟有怒意，
“这种事我不准你胡说，除了我这里，你哪儿也不能去。”
我不知深浅，
“唉唉唉，我们那个世界的人可不吃这套甜言蜜语哦，我与你才相识多少岁月，你与那莫小乔可是多年的情分了吧。”
第一次看到袁征有些着急，
“你听谁胡言乱语？”
我朝莫小乔努了努嘴，
“不就是她老爹上次家宴上说的么，我没提，怕你尴尬，今儿不是前赶后赶说到这儿了么，咱不带急眼的行不？”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袁征平息了下心情，摇头苦笑，
“当你没听到，谁知你这时候倒是机灵的紧。那跟你说了也无妨，都是少时的事，做不得真。”
我瞪大眼睛靠近袁征，
“哦呦，青梅竹马的故事？”
袁征清了清嗓子，看了莫小乔那边一眼，道，
“就是少时忘了哪个娘娘宫里开了个什么赏花的宴会，有几个皇子皇女还有些世家名门的子女们都去了，我就遇见了莫小乔。”
“啪”，我心里登时倒了一瓶醋，
“然后呢？一见不忘，日日相思？”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绾绾你是不是戏文看多了？也就是袁浩总是开玩笑管她叫三嫂，我可什么事都没做过。”
虽然吃了一剂猛醋，但我清楚不应该与过去的人和事计较，更何况莫小乔现在这个样子，我应该适可而止了。决定不再继续逗袁征后，我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就留在你心里生根发芽吧，帮我瞅一眼左边这朵珠花是不是歪了，怎么总是硌我耳朵。”
袁征小声顶了句嘴，
“生根发芽个鬼。”
然后便老老实实帮我整理发髻。
虽然好奇天顺王朝的皇宫长什么样子，但是出于低调的原则，我没有贸然掀开轿帘去张望。直到马车稳稳停下，我才看向袁征，
“到了么？”
袁征冲我点头，率先起身走了下去，北笙北绵上前扶我，千言万语也将莫小乔扶了出来。抬眼望去，鎏金牌匾上书“康福宫”三个大字，宫墙巍峨，墙边植的全是苍松，大门两旁有侍卫把守，一个年老的太监迎上来请安，
“恭迎殿下和王妃。”
袁征摆手道，
“母妃可在宫中？”
“回殿下的话，贵妃娘娘在正殿等您呢，老奴这就引殿下过去。”
我们一行人等便随着他入了宫门，直奔正殿而去。我垂着首，跟在莫小乔身后，一步步走到殿中央。和着袁征的声音，一起道，
“参见贵妃娘娘。”
莫小乔自然是不懂得跪，我则是很乖的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郑贵妃的声音响起，却是料想不到的温柔语调，
“听征儿说你的名字叫绾绾？”
“回贵妃娘娘的话，是的，奴婢名叫绾绾。”
我听见贵妃娘娘的笑声，话却是说与袁征，
“这孩子怎么自称奴婢，是征儿教她的？”
袁征回头看我，
“绾绾，跟我一样称儿臣就可以了。”
我心里怪袁征不早点儿告诉我，害我出糗，毕竟我自己认为以我侍妾的身份，自称个奴婢还是合适的，既然承蒙不弃，我当然乐意，
“儿臣失礼，儿臣给贵妃娘娘赔礼。”
“绾绾，起来吧，这宫里的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拘礼。你们的事，我多多少少知道些，既然征儿厚爱于你，你就暂且别计较这些虚名，该是你的东西早晚都会是你的。”
我起了身，冲贵妃娘娘点头称是，这才真切看到了她的面容。周身华贵自不必说，那绝美的面容又有谁想得到竟是袁征这么个一米八五大汉的娘亲。智障如我，昨晚还称呼她老人家，想想都汗颜，人家这皮肤和身段儿说是我姐更合适。都说养儿随母，袁征的父皇我倒是没见过，但是单凭贵妃娘娘这副好姿容，生出袁征这样帅的晃眼的儿子就不足为奇了 。见我发呆，郑贵妃有些疑惑，
“这孩子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
“娘娘您太美了，绾绾有些看的呆了。”
郑贵妃不禁笑道，
“征儿，你这心上人该不会就是靠这张甜嘴得了你的心吧。”
我有些懊恼，袁征补刀，
“嗯，有这个原因，不过她花样可多了，儿臣一时半刻也跟您禀不清楚，您就慢慢观察吧。”
郑贵妃和袁征走在前头，我看了看一旁的莫小乔，忽的有些心疼。由始至终贵妃娘娘都没有瞧这姑娘一眼，尽管她是如此貌美如花。也是，一个没有意识的美人，就好比窗边那枝美丽的花，谁又会对花儿说话呢。我帮莫小乔整了整发髻，吩咐千言万语好好照看着她，便匆忙赶上贵妃一行人等的步子，向御花园走去。
距离有些远，他们母子二人的对话我听不太分明，不过感觉得到是在谈政事，我也确实不该靠近详听。于是我乖觉的保持着距离，打量着御花园里争奇斗艳的群芳。约莫他们谈的差不多了，贵妃娘娘忽然止了步子，回头冲我招手，
“绾绾过来。”
我赶忙颠儿颠儿的跑了过去，贵妃指与我看的是一株开的正艳的花，我辨了辨，道，
“可是山茶花？”
贵妃点头微笑，
“对，是山茶花里的照殿红。这花身世有趣的紧，是我庭前那一片牡丹之中杂生出来的，我见它与别个不同，便命工人把它移植到御花园一隅，由其自生自灭，没想到它倒得了势，开得这般红火。”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女声突然由身后传来，
“开得再红火也只是朵山茶花罢了，一个‘山’字，足见其俗。”
众人闻声行礼，我也赶忙有样学样，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位便是太子袁启和六哥的母后了，但闻这争锋相对的语气，袁启还真是得她真传。我垂着头用眼角偷瞄，只看得到侧脸，印象最深的便是那斜飞入鬓的凤眉，这样的姿容注定了它主人的张扬。
众人行完礼，皇后娘娘对着袁征道，
“难得在这御花园遇见三殿下，是陪你的王妃赏花吗？”
袁征恭敬道，
“启禀母后，儿臣是带王妃来见见母妃。”
皇后越过众人走到莫小乔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郑贵妃，你真是娶了个好儿媳，应该不会跟你顶嘴吧？啊？”
皇后的笑声渐大，众人目送她离开，我注意到的是贵妃娘娘脸上始终挂着的那一抹笑，初看时温暖，现在看来却带几分讥讽之色。
深宫，果然少不了明争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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