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终于相认

　　她一向进退有致，谨小慎微。然而此刻胸中放佛燃烧起一团烈火，炽烈的火焰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性。小跑着迈出那个象征最顶尖的女人的权利大门，一步步从黑暗奔向光明，从压抑奔向自由，放肆地表达久藏心中的抑郁和不畅。她从未如此酣畅淋漓！

　　受够了，这个压抑而不属于的皇宫！忍够了，这些惺惺作态的女人！连自己也险些沦为与她们一样的悲剧。从此以后，她将活得潇洒自由！

　　“站住！”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太监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只见一袭宽大的红纱衣飞扬过公主的头顶，恰若红裳映日，携带着盛大的惊艳与华美盈盈向他们走来。她的步伐轻盈美丽，高贵优越，烟雾似的流仙裙裹住周身，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然而她的眼睛却射出令人胆寒的光，气场威严强大，堪比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太监们先是看傻了眼，被她的美貌所吸引，然后当与那眸光对视后，身体都不受控制地松了手，齐齐匍匐在地。宫里的女人都如斯美丽，所以能令太监心动的女人寥寥无几。华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的心。心足够强大，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魅力和自信可以让许多人折服。

　　“放了她！”她走到他们面前，像一束刺眼的光劈开黑暗，将光明带到。太监们睁不开眼睛，噤声屏息，赶紧跪着靠边挪动，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

　　“公主，奴婢值得你这样吗？”莫寒跪坐在地，仰起头，不可置信地凝视她。

　　华瑶什么也没说，刚要扶起莫寒。方素就带着宫女从后过来：“请公主不要妄动私心，包庇自家人。公主虽然讨得太后欢心，但得罪了太后，不但奴婢不好交代，公主也一样。”她说话如平铺直叙，毫无色彩和起伏，似乎心是空的般。

　　对这样的人，华瑶根本生不气起来，也无可奈何。

　　“本宫知道，可姑姑还能把本宫怎么办呢？”连皇后都得称呼姑姑的女人，虽是宫女，地位却高。

　　方素面无表情道：“请公主不要为难奴婢。”没有一丝儿威胁的味道，气势却大得死人。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缩紧了脖子。

　　华瑶转过身，走到方素面前，突然抬起一只手，狠狠朝她的脸颊上刮去。指甲刮破吹弹可破的肌肤，留下五道血红色刮痕，皮肉外翻，触目惊心。这一刮，下手着实狠。方素只略微皱了皱眉，没有吭声，不哭也不恼。

　　华瑶对着方素冷笑一声，转身拉起莫寒，头也不回地往宫外走。

　　“姑姑，一会儿怎么给太后交代呢？”一个小宫女被这可怕的气氛吓得几乎快哭了，她哆嗦着身子，声音带着哭腔。

　　方素什么也没做，只默默凝视华瑶的背影，任由她远去。谁也没注意到她那释然的目光镇定如初。

　　太后斜乜着殿外，方才华瑶和方素的话都落入了她的耳内。一个什么都不怕的女人，是最危险的。华瑶公主完全豁出去了，她要挑战自己的忍耐力，挑战自己至高无上的皇权。若不给她厉害，以后她这张老脸还能往哪里搁？她要她知道，在这皇城之内，最尊贵的女人是她，不可侵犯。

　　眼见方素脸颊上的伤痕，太后背靠着躺椅深深地叹了口气，充满慈爱地说道：

　　“哎，哀家不责怪你。快去叫太医瞧瞧，别留下疤了。”

　　方素落落大方地屈膝福身：“谢太后恩典。奴婢没有办好事情，不配享有太医的治疗。奴婢这就下去整理伤口，自行解决。留疤与否，就看奴婢的造化了。”说着退步离去。

　　待方素的身影消失后，太后神色一变，忙叫来近旁的太监，咬着耳朵说道，“听哀家的吩咐，今晚……”云云。

　　华瑶公主府——

　　司徒义武颤巍巍地给华瑶跪地磕头：“老夫跪迎公主。公主，你怎么回来了？”

　　好久不见儿媳妇，老头子泪眼婆娑。虽然不怎么喜欢她，但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偌大的公主府里，孤寂得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儿媳妇回来了，公主府又将热闹起来。

　　华瑶走到堂中，双手扶起司徒义武，轻声关切道：“父亲大人，你快起来。”她从不曾这样对他。以往都是冷着一张面孔待人。司徒义武有些感动，也有些诧异，公主怎么转性了，不是我听错话了吧？

　　“再过一个月便是父亲大人五十大寿，儿媳已经决定给父亲大人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日晚宴。”

　　她清楚记得司徒义武的生日，因为那天是她和余泽熙认识之日。司徒衣武虽然讨厌，但他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老头子，率直有些坏心眼。华瑶看他，比看宫里的女人顺眼多了。

　　公然抗太后懿旨，华瑶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发烧之后，是冷静，是思考。夜里怎么也无法入睡。皇宫里太安静了，什么风声也没有，这太不寻常。不知道太后要如何对付自己，反正她绝对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就对了。

　　风拂过窗台，带来莲花的清香。藕色的纱帐随风飞舞，一条黑黢黢的人影蜿蜒着潜入。

　　华瑶霍地坐起来，瞪大眼睛，瞳孔缩成一粒豆，直愣愣地盯着那道黑影，惊道：“谁？”

　　“是我。”很熟悉的声音，沉稳而饱满，略带暗哑。

　　“皇上？”华瑶抱紧了被子，这么晚了，华照偷偷摸摸来这里干什么？

　　黑影很自然地走近，然后坐在床边，将华瑶逼到了床角。

　　“你可知道你今日犯了一个大错？”他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公主府的下人。

　　“我知道。”华瑶想要看清面前的人，却只能看见一张模糊的脸，“你为什么来？”

　　夜里，两兄妹的谈话，少了君君臣臣的拘束。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可知道太后今日对朕是怎么说的？太后说你必须死。”借着月光，他看到妹妹的脸色异常苍白，又赶紧安慰，“你不要害怕。你会没事的。”

　　“我不怕。”华瑶指了指华照，“你会保护我的。”声音小下去，她无力地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是谁？”

　　华照微微一愣，旋即释然：“遥遥，你不要想得太多。朕是你的皇兄，不是你梦里的爱人。”

　　华瑶浅浅一笑：“你骗不了我，余泽熙。”

　　华照眼露迷茫：“原来他叫余泽熙。余泽熙……朕好像听你提过这个人。”

　　她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和我相认？

　　“瑶瑶，你不要这样。朕不是他！也许我们只是脸相似，但心却完全不同。我们是两个人。”他解释。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华瑶情不自禁地伸手触碰他的脸，相同的轮廓和触觉，她笃定，自己不会认错。这张脸是她与自己的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所有思念的根源。她怎么会认错呢？

　　华照捉住她的手腕，是那么痛，可这般痛与心中的苦楚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

　　“清醒一些！朕是你的哥哥。”他明显有些生气了。

　　华瑶冷笑：“哥哥？若你真的把我当做妹妹，你怎么会来这里？又为什么待我比待其他姐妹好？莫寒是你派来保护我的吧？那么请问，我的哥哥，你今晚亲自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我会没事的。就是让我睡一个安稳的觉，对吗？”她努力抽回手，“哥哥，你不必亲自来的。只需要派个人来说一声便是。可你还是亲自来了，是担心我，是吗？皇帝哥哥，你对我这样好，要是你的皇后和小妾知道了，会怎么想呢？”

　　华照终觉得自己太过用力，放了手，低声道：“你不了解太后。我是来带你走的。”

　　“走？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哪里也不去！”华瑶气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承认。

　　“别意气用事。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不好？”

　　华瑶瞪着他：“我们能有什么事情？”

　　“我知道你在生气，可现在不是时候。”华照说罢一把将她从被窝里拉出来。还未待华瑶反应过来，就打横抱了起来。

　　华瑶拼命挣扎，叫嚷着：“余泽熙，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别吵！”华照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句。华瑶不依不饶，你不承认我就瞎闹。他为了堵住她的嘴，转头就咬了她的唇一口，“再叫就把你的嘴咬掉！”

　　华瑶太熟悉这个吻了，抬眼看他。他也正好看着她。四目相对，有一种无法言知的默契。华瑶鼻子一酸，心中的酸甜苦辣一齐涌来。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下，恰好落在掌心上，像一滴滴晶莹的露珠。

　　“我就知道……”她哽咽着，规规矩矩地趴在他的肩头，“告诉我，你为什么坚持不肯与我相认？”

　　华照抱起她往外走，只说了句：“傻妹子！”华瑶会心一笑，觉得从未如此安心过。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甜甜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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