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遇见琴幽,是情之始;相逢颜白,是怨之终。
长乐崖畔一场激战,他虽然成功带了琴幽逃走,却身中剧毒,昏迷了七日七夜,幸而颜白取来可解万毒的“金风玉露”,将他救醒。
睁开眼来看到颜白的第一眼,他的心底就涌起一阵奇特的不安,不知是因为眼前少年超逸卓绝的丰姿,还是因为琴幽对那少年似恼非恼,似嗔非嗔的神态。
颜白脸上倒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苏兄醒了便好,这几日多多休息,便能完全复原。”说着便往外走。
琴幽咬了咬樱唇,叫道:“喂,多……多谢你啦。”
颜白略一停留,淡然道:“举手之劳,琴幽姑娘不必言谢。”
苏云异看着她脸带奇异的微笑转过头来,心中五味纷杂,忍不住问道:“这人是谁?”
琴幽按了按他的被角,嫣然道:“他是安陵王段颜白,少年封王,战功显赫,在朝廷上好大的名头。我同他也是……也是偶然相识,幸好他有‘金风玉露’,不然我可不知道如何救回你呢。”
两日后的苏云异已可下床行走,隔着窗子听见园中传来琴幽娇软妩媚的声音:“喂,你可不许将那日撞见我……我……嗯,可不许说出去。”
王府的窗纱透出细密柔和的阳光,隐约看见一个淡绛官袍的男子坐在石凳上,身后繁花,皆为映衬:“琴幽,我不叫喂。”
琴幽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响起:“好吧,颜白,你答应我不要说哦。”
他的语声柔缓如梦,仿佛说起来甚费力气:“嗯,我答允便是。”
琴幽便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摇晃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话算数,不然我就不理你啦!”
颜白淡淡道:“姑娘不愿理我,那也罢了。”
她皱着纤秀的长眉,有些不满地继续摇晃他:“你干嘛不叫我的名字?”
叱咤沙场的王爷老实地一点头:“琴幽。”
她这才放下心来,冲他眨眼笑道:“这才乖!”
苏云异在窗后听得真切,心底闪过失落彷徨之色,他不知何时起,琴幽竟与他人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琴幽还以为“金风玉露”是王府常见的灵药,一日向颜白再求一瓶,说要派人送去给自己的哥哥,以求获得他的宽恕。
颜白的副将正巧在旁,闻言忍耐不住,冷笑道:“再要一瓶‘金风玉露’,以为是井水雨水么?琴幽姑娘,你可知就这么一瓶,是咱们王爷如何求来的?”
颜白放下手中的书卷,冷冷打断他的话头:“本王不知,杨副将近日的唇舌功夫见长。”
琴幽见杨副将打了个寒噤,退到一旁不敢多说,留了个心眼,找到颜白贴身侍候的小厮,套问个明白。
小厮将颜白用十年阳寿换来“金风玉露”,身子大损的事说毕,有些害怕地四下张望:“琴幽姑娘,我们王爷性情端严,你可不能说是我透露的,不然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琴幽立在重重叠叠的花荫深处,怔了半日,心潮起伏。
第二天她便与苏云异告辞,颜白送了他们出门,回过身来,便支撑不住,倒了下来,老太太急得连声叫人去唤太医,整个王府乱成一团。
王府众人见琴幽毫不留恋地辞别王爷,都有些“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愤愤不平,不料没过多久,她便疾奔回来,正撞见颜白软弱无力地靠在小厮的怀里喝药,见她归来,愣了一瞬。
琴幽深深吸了口气,走了过来,双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颜白,你怎么了?”
颜白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征战沙场多年,本以为自己百病不侵,不想竟偶感风寒,真是叫琴幽姑娘见笑了。”
她一把夺过药碗,闻了闻,脸上神色大变,倾城容色上满是惊悔之意,半晌才咬牙道:“段颜白,你疯了!”
颜白愣了一瞬,望向众人的目光幽沉如秋夜潭水,语气里瞬间染上了沙场上的无情气息:“是谁泄露此事?”
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屋子,垂着头不敢说话,那小厮更是抖得像一只虾米,一脸的青白交加。
颜白徐徐环顾众人,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下来:“本王的府中,绝不允许有吃里扒外之人!”
琴幽挡在那小厮面前,截住他的话头:“什么叫吃里扒外?他把真相告诉未来的王妃,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他脸上现出的愕然之色十分好看,令她的心情分外愉快,在他床畔坐了下来,笑道:“难不成,堂堂的安陵王,前段日子才向我求亲,就想反悔不成?”
颜白斟酌道:“呃,琴幽姑娘,你不要随便开玩笑。”
琴幽白了他一眼,端起那药碗试了试温度,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谁同你开玩笑?你偷看我沐浴,还想不负责么?”
颜白刚喝进口的药登时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瞥见房中众人强行憋笑,且还要诚惶诚恐地做出个不曾听到的模样,一时气怒交集,说不出话来。
琴幽老实不客气地在王府继续住下来,一力包办了他的起居。
颜白虽因换药之故,这场病生得不轻,到底是沙场上磨练出来的健壮身躯,养了近一个月,就逐渐好了起来。
琴幽听了太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放了心:“颜白,咱们的婚事什么时候办,你意下如何?”
彼时的颜白正举着一本书看,闻言愣成一个庄重的雕塑:“你……你不回到苏云异身边去?”
琴幽秀眉紧蹙,清澈明亮的双眼看得他一阵傻乎乎的局促:“你大可不必为了感激金风玉露的恩情,就对我草率地托付终身,就当是我之前无意冒犯琴幽姑娘,为此做出的弥补。”
她气极反笑,想了想,严肃地问道:“敢问王爷,从前可曾有女子对你表明过心意?”
颜白答得甚是老实:“少年时候有不少姑娘都说我生得俊,要嫁我,等到后来去了军中,再没见到女子,倒是有几个男子对我倾诉衷肠,不过我都不答应的。”
琴幽嘴角上扬,忍不住微笑起来,清澈见底的眼波里珠光荡漾,仿佛一朵独自开在月光下的芙蕖:“为什么不答应?”
颜白说得更恳切老实:“国家未安,何以家为?我出身贵胄,又自幼学武,自然应该为朝廷效力,给百姓们带去平安。”想了一想,低着头补充道:“再说,我……我对男人没偏好。”
琴幽从小在魔教里长大,见到的都是阴诡狡诈的人,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只出现在史书记载里的忠耿人物,微一沉吟:“就算上战场,我也可以随你去啊,我武功又不差,不会拖累你。”
颜白终于后知后觉地呆了呆:“你当真要嫁给我?苏云异呢?”
琴幽脸上带着淡淡的哀戚:“我让他走了。”
颜白放下书卷,沉思道:“你们吵架了?你是个姑娘,苏兄总该让着你一些,我去替你找他回来,向你赔罪。”
琴幽慢慢俯下身子,倚在他的肩膀上:“你这呆子,可知什么才能真正打动一个女子的心?”
颜白的身子僵了半晌,这样娇媚无伦的美人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他竟毫无动作,可见是个金刚钻一般的直男。
琴幽只得摸出一串天青石的项链,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你看,这串项链名为‘前尘勿念’,从此以后,我心里只有一个你。”
因皇帝早属意于让颜白做自己的女婿,俩人成婚很费了一番曲折,迫不得已,颜白只得声称琴幽已怀了自己的骨肉,才顺顺利利地成了亲。
婚礼前夕,颜白命人满城里采购上好的绸缎首饰,作为聘礼,琴幽却只要那装过“金风玉露”的药瓶。
在婚礼上面对众人“百年好合”的祝福时,她坦然而言:“我夫君曾经为了我折损阳寿,难活百岁,所以我只求与他厮守几十年,生,我同他一起生,死,我同他一起死。”
苏云异立在不远处的屋檐上,清风堪堪将那番话传入他的耳中。他知琴幽的性子素来孤僻倔强,既出此言,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当初长乐崖上的初见历历在目,她对他也并非没有动心,何以竟对这铁血疆场的王爷爱慕至此,他不能想通。
她何以如此变了心意,颜白也并不明白。
洞房里花烛高燃,颜白兀自如在梦中,束了手凝立在窗下:“琴幽,若你只是为了报恩,大可不必,本王行事但凭心意,并不求别人的报答。”
琴幽慢悠悠地取下盖头,红烛映照下眉目如画,拍了拍身畔的床沿,流转的眼波中半无奈,半气恼:“段颜白,你给我过来。”
他愣了一瞬,从善如流地走过来坐下,斟酌道:“本王虽是王爷,但你不用顾及我的颜面,只要你高兴,我不要紧的。”
话音未落,琴幽已忿忿地一敲他脑袋:“你这榆木疙瘩,你知道什么才能让我高兴么?”
颜白拿出在战场上对付敌人百转千回的机敏好好想了想,终于颓丧地放弃了希望:“本王不知。”
琴幽恨恨地一口咬上他的肩头:“你是我夫君,最好别在我面前自称本王。”
那夜颜白做了一个沉醉的幻梦,终于在同她的辗转反侧中明白了些什么,一连三日不出房门,因着这样的好精力,王府很快就迎来了小世子的诞生。
婴孩时期的段暄便已是玉雪难拟的孩子,继承了父母巅峰的美貌,被颜白管束得极其严格,不到七岁,已能倒背诸家经典。
安陵王的王妃出身魔教,素来不大被眼睛长在头顶的朝廷命妇看得起,却被王爷宠得可歌可泣。
这段往事在后来的岁月里不断蒸腾发酵,竟传成了琴幽被安陵王胁迫下嫁的版本,可见世上的传闻何等的人言可畏。
幼年时期的段暄无意中听说了这个传闻,幼小脆弱的心灵大受打击,去问母亲,琴幽却只当他是个几岁的孩子,含了笑答道:“是啊,你爹爹就爱欺负我。”
段暄清透的大眼里含了一汪盈盈的清泉,握紧小拳头告诉自己要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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