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试探
采桑比赛是一年一度的大事，宫中上下不敢马虎。除了比赛，还有祭天活动，由皇帝亲自举行。华瑶自然不肯错过和皇帝的见面机会。蓝莲捧着一盒首饰送到华瑶跟前，华瑶挑了一只玉垂扇步摇并一只累丝嵌珠金牡丹簪，一对赤金银杏叶的耳坠，由碧楚给戴上。身上穿了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朝服，脚踏宝相花纹云头锦鞋，打扮得隆重体面，直到跳不出错来，这才出了门。莫寒掀起帘子，扶着华瑶上了步辇。
西门元郎在前面打头，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公主今个儿较往常起来得晚了些，听那边鼓声震天，怕是已经开始了。”
华瑶道：“抄近路吧，我们坐船过去。”坐船是走直线，步行就是走弯路。
“是。”一干人答道。
下了步辇，华瑶刚要上船，只见一个影子突然闪到眼前，先自己一步上了船。华瑶一只脚正好踏在船上，船体一颠簸，华瑶几乎要摔倒，幸亏被碧楚扶住。华瑶定睛一看，原来此人是王惜福。
王惜福见是公主，吓了一跳。忙磕了一个头，一脸戚戚之色：“奴婢不知是公主，冲撞冒犯了公主，请公主责罚。”
还未待华瑶开口，已有个声音道：“王公公一向稳重自持，今日怎么会如此莽撞？若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公公担当得起么？”
碧楚和蓝莲这两个大宫.女尚且不敢说大总管王惜福的不是，倒是新来的莫寒护住心切，对王惜福摆起了脸色。
王惜福非但没生气，反而抹了抹额头的汗：“回公主，皇上落了东西，让奴婢立刻拿过去。奴婢不敢怠慢，由是走得焦急了些。不想冒犯了公主，请公主降罪！”
华瑶心中有异，连王公公也对自己恭敬有加了。笑道：“公公无需客气。既然如此，我们就坐同一艘船吧。”
坐在船头上，华瑶欣赏着莲池的景色，心中好奇。问王惜福道：“王公公，祭天大典应该开始了。皇上落了什么重要东西，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王惜福立在华瑶身后，一脸的恭敬：“回公主，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把一个荷包亮出来，“这是淑妃娘娘送给皇上的扣合如意堆绣荷包，皇上平日爱戴在身上。今个儿反倒忘记了，所以让奴婢立刻去取了过来。”
哦，李淑妃，四皇兄的老婆。华照不是要把她送回给四皇兄么，怎么又要她的荷包了？华瑶思忖半晌，方道：“公公去得晚了，皇上少不得会责罚于你。公公不如把这荷包交给我，由我转交给皇上。公公觉得如何？”
王惜福忙垂头：“奴婢谢谢公主了。”
祭天大典已经结束，华照退到华歆殿内更衣。皇后主持的采桑比赛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莺莺燕燕，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几乎没有哪个妃嫔不想引起皇上的注意，一颦一笑都风情万种，极尽妍态。
华照换了一身玉绸袍子，精神爽利，双眸有神。走出殿外，坐在龙椅上观看比赛。华瑶远远看见华照，叫太监不要传报，自己悄然走了过去。毕竟迟到一事不宜伸张，否则又要落人口实。
“华瑶给皇上请安。”华瑶走到华照跟前，微微福身。
华照正观望得出神，冷不丁被华瑶的一声打断，脸上有了浅浅的不耐烦。但见是华瑶，便又化作温和之色，笑道：“你来晚了，朕寻了你许久，说你怎么不在，原来却是迟到了。”
华瑶觉得脸有些发烫，这该死的皇帝笑起来还真像余泽熙，其实他们本来就长得一样，什么叫像？华瑶暗暗想，余泽熙啊，余泽熙，你到底是不是华照？
“皇上，华瑶起得晚了，耽误了祭天，请皇上责罚。”如果他不是余泽熙，那么还是得对他恭敬。
华照不以为意，笑了笑，一挥手：“赐坐！”
两个太监抬来一把纯金打造的椅子摆在龙椅的下侧，华瑶坐上去时，突然觉得自己的屁股也金贵了。其实当公主也不错，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只是不知道这个状态会维持多久。让她选，她还是愿意留在二十一世纪，她的笔记本电脑在等着她，她设计的程序在哭泣。
“谢皇上。”华瑶投去一个微笑。
华照极少见到她的盛装打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突然道：“华瑶，朕叫你瑶瑶如何？”
华瑶心中砰然一动，瑶瑶与遥遥同音，听到这个称呼，她就想到那个死余泽熙，臭余泽熙。不，是死鱼，臭鱼！
“好啊。”华瑶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煞是别扭啊。
华照不再说话，有位妃嫔在采桑时随意跳起了一段舞蹈，吸引得华照频频点头。华瑶有些鄙视地看着面前的皇帝，然后拿出荷包，双手恭敬地递到华照面前：“皇上，王公公闹了肚子，华瑶恰好路过，王公公就将这荷包交给了我。皇上，请接下吧。”
华照拿过荷包，随意地摆在了身旁的桌案上。华瑶纳闷，王惜福千辛万苦给他拿了这荷包来，他就这么不珍惜？来不及多想，但见华照留心桑场，此刻正是时机。笑道：“皇上，我最近得了一句诗，可是对不出下句来。我听闻皇上对诗词歌赋造诣颇深，想请皇上多多指教。
华照道：“你念来听听。”
华瑶当即念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低头……”
“低头看霓裳。”华照不假思索答道。他的目光正对着一个穿着霓裳羽衣的妃子。那妃子生得清丽脱俗，恍似蟾宫仙子。连华瑶都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靠！如果他是穿越来的，十有八九会条件反射地对“低头思故乡”。华瑶有些失望，第一回合败阵。她还有第二回合。
“朕对得如何？”华照收回目光，凝视华瑶。
“皇上对得很好。”华瑶努力挤出笑容，“皇上，我还有一个不明白的问题想请皇上解答。不知皇上肯不肯赏脸？”
“嗯。”华照点头。
“华瑶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一个叫余泽熙的男子，他有很聪慧的头脑和强劲的逻辑思维，是一个天才。我与他成婚之后，恩恩爱爱直到白首。可梦一醒来，一切化为乌有。华瑶心里很想念他。皇上，你说如果我与他在现实中相遇，他会不会与我相认？”这一招叫打感情牌，纵然对方不会承认，但肯定会露点马脚出来。
华瑶仔细盯着华照的面孔，不敢松懈。只见华照表情自然，并无一丝波动。
“瑶瑶是爱上了这个男子了吗？如果真的是，朕可以帮你找出来。”
第二回合，败阵！华瑶皱眉，他真的不是余泽熙吗？
正此时，皇后一边擦着额头的细汗，一边仪态款款地走过来，坐在原本就准备好的凤座上：“皇上和公主在谈什么呢？”她今日盛装出席，比往日更多了一份华贵，举手投足都是美丽不可方物。
华照笑道：“瑶瑶喜欢上一个梦中的男子，朕说要帮她找出来。”
皇后看向华瑶，也笑了：“臣妾听闻华瑶和司徒驸马是因一直小猫定情，如今华瑶又与男子在梦中相会，可谓冥冥之中自有天助。皇上何不将此人的画像贴在城墙上，予以悬赏重金？”
公主嘛，就意味着不只一个男人，所以皇上皇后也不计较。
华瑶忙道：“不劳烦皇上了。只是一个梦，当不得真。”悬赏个头，那人明明就在眼前。要她整日面对一个长得和自己男朋友的人，简直是生不如死。而且他们两人的关系居然是兄妹，太讽刺了！太坑爹了！
“啊——”突然桑树林子里传出一声尖叫，里面陡然热闹起来。出了什么事？华瑶心中纳闷。不一会儿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禀皇上，卫国公主……公主小产了。”
华瑶心咯噔一跳，耳畔轰地一声，脑海一片空白。
皇后忙道：“快去请御医！”转过头来看华瑶脸色苍白，安慰道，“公主，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华瑶幡然醒悟，正待起身。徐常宁也跑了过来：“皇后娘娘和公主还是呆在这里稳妥些。那边流了一地的血，还是不要去看了。”
皇后扶着华瑶坐下来：“公主，这些场面你还是不要见为好。”
华照显得十分镇定，问：“卫国公主的孩子是否真的保不住了？”
徐常宁回道：“恕奴婢多嘴。奴婢刚才只是从缝隙中看了一眼，那孩子落地时都成了人形了。”
灵灵或灵伊就这么没了？华瑶咬紧牙关，此刻不知卫国公主是何等伤心。她那样盼着那孩子能够平安降生，没想到竟然还是……
“好好的，怎么会小产？”皇后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徐常宁低头道：“奴婢不敢多言。”
“说，恕你无罪！”皇后道。
徐常宁这才说：“奴婢听闻是德妃娘娘推了公主一把。公主当时正往高台上歇脚，走着走着，前面的德妃娘娘身子压了过来，公主一时站立不稳，摔了下去，滚了好几圈石梯。德妃娘娘抓住了身旁的小太监，这才没有摔下去。”
皇后不怒自威道：“把宁德妃叫来，本宫有话要问。”好不容易抓住宁德妃的把柄，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些后宫小妖精，能铲除一个是一个。
不一会儿宁德妃就到了。她今日穿得真是艳压群芳，可面上的戚戚之色却是浓妆艳抹下掩饰不住的。
“妾见过皇上、皇后、公主殿下。”宁德妃慌乱之下，连行礼都错了。
皇后端起茶盏问道：“当时是怎么回事？德妃妹妹为何要推卫国公主一把？”
宁德妃瞧见皇上脸色很不好，有些怕，道：“妾只觉得脚底一滑，人就倒了下去。没想到卫国公主在妾的身后，于是就……”
皇后喝了一口茶，问道：“真的只是这样？这殿前殿外都是仔仔细细打扫过一遍的，别说青苔，就连一片纸屑都没有。妹妹说，怎么会无缘无故滑到？”
宁德妃欲哭无泪：“妾真的不是故意的。请皇后娘娘明察。”原本高高在上的脸瞬间变得可怜，皇后视若无睹：“犯人都说自己是无辜的。只是卫国公主的小产确实与你脱不了干系。”又看向华照，问：“皇上，你说这事怎么处置？”
华照看了宁德妃一眼，道：“皇后是后宫之首，由你处置吧。”
皇后得了令，心里瞬间有了底气。看样子皇上也不准备救宁德妃了。于是说道：“罚德妃面壁思过三月，不得出宫半步。令减份一半，直到来年初一。”三月的时间足够让拥有后宫三千的皇帝忘却一个妃子。宁德妃的宠妃生涯算是完了。
宁德妃猛然抬起头，不再苦苦哀求。隐去眼中的恨意，只冷冷说道：“谢皇后娘娘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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