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章：那年的鞋带
距离除夕还有一个多月，日子在逝去的尾巴上张望，曾经就越来越远，人一旦开始回忆，过去和现在就变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人潮和车流喧嚣着这座北方的城市，厚厚的积雪也藏不住这里的嘈杂，地面结的冰越来越厚，也越来越滑。
安璟澜在车轮胎上装上了防滑链条，他倒车的时候，封筝站在雪地里，能清楚地听见车轮滚过地面的嚓嚓声。封筝整个人裹得像一个圆圆的粽子，白色帽子和黑色的口罩使她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她已经很久没有戴上眼镜了，因为呼吸的时候，呼出的气顺着黑色口罩从鼻子两边的缝隙出来，会模糊镜片，她只需要看清楚安璟澜就好了，至于其他的，安璟澜会替她安排好一切。
在北方的日子，他们借住在朋友家，安璟澜的朋友刚结婚两年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还不会走路，每天嗯嗯啊啊的，两只如葡萄般又圆又黑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当大人们趴在她的婴儿床边讨论观察她的时候，她那灵活的小眼睛，滴溜溜得穿梭在大人们之间，会蹬腿会笑，握成拳头的小手在空中胡乱的飞舞。封筝很喜欢她，看雪的行程像是在看孩子。
林东是个地道的北方人，长得十分的魁梧，说话做事也是北方的豪气做派，林东的妻子贾慧是个有着南方娇小身躯的北方人，她喜欢唱歌，所以她女儿的小名就叫音乐，不过那是以前了。后来的她笃定她这个女儿不是做音乐的这块料，就改了名了，现在叫酸酸。
酸酸是贾慧随便取的，因为她女儿只要一听音乐就哭，不管什么音乐，放出来的效果都一样，后来给贾慧气到了，正在做柠檬茶的她拿起一块柠檬塞到酸酸的嘴里，赌气似的说：“不喜欢音乐你就叫酸酸好了。”
借住的日子里，买菜的重任都交给了安璟澜，安璟澜又会拖着封筝。北方比南方要冷，南方的冷是真的冷，但北方的冷是冻的，能把整个人都冻僵。在出发到北方的时候，安璟澜就准备了两打暖宝宝，封筝说：“你是不是傻，去北方了再买啊，这样带过去负重了。”
“怕来不及。”安璟澜悠悠地将暖宝宝装进了行李箱，又从里面拿了几个出来放在背包里。
到北方的时候，从机场走出来，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南北之间的差异，没有风，但那股寒气是渗透式的。封筝打了一个哆嗦，安璟澜放好行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件棉袄，是一件特厚的长款白色棉袄，他的背包里就放了这一件棉衣。他给封筝裹上，棉衣已经到膝盖以下了，衣服上的吊牌都还没有取下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封筝配合着他的动作，伸手，将手穿进袖子里，又低着头看他给自己拉拉链。
“买背包的时候送的。”封筝体质偏寒，格外怕冷，在来北方的前几天，安璟澜专门下班去买的这件衣服，怕北方太冷，为了方便刚下飞机就穿上他还特意买了一个背包。
封筝小跑着走到安璟澜的旁边，将手搭在安璟澜拖着行李箱的手上，疑惑地问：“那你呢，你不穿吗？”
“把手放进我的口袋里。”封筝啊了一声后，乖乖地将手放进了安璟澜的口袋里，暖暖的，有一个东西，有点像那个，她掏出来果然是暖宝宝，快下飞机的时候安璟澜就拆开了暖宝宝，就为了让它能完全发热，那个时候封筝正好睡着了不知道。
安璟澜的口袋里，总是能够掏出暖宝宝，已经拆开的和等待拆开的。走出家门之后，安璟澜的棉衣口袋总有一个是封筝的，他喜欢封筝将一只手放在自己口袋里的感觉，很安心，好像这样封筝就不会走丢，他也开始患得患失了，可能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吧。所以他明明有两个已经发热的暖宝宝，却总要留一个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买完菜回家，封筝去照看孩子，贾慧去做饭，安璟澜去打下手。贾慧说：“你们刚过来的时候，我以为你们是正热恋的情侣，但是仔细看又觉得不是。你们之间没有热恋情侣之间的那份‘热’，也没有久恋后的那种‘厌’，有一种平淡，这种平淡就像是经历过磨合后，放大的包容力和理解度。”安璟澜在洗菜没有回答，而且贾慧也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这时候封筝逗弄小孩子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安璟澜的手还在洗菜，眼神却通过厨房与客厅之间的通道望了过去，封筝抱着孩子，在和孩子说话，彼时的她像极了一位母亲，安璟澜觉得这一刻像是从自己的梦里和想象里偷来的一般，幸福的那么不真实。
“你看她多喜欢孩子，你们什么时候也要一个？”贾慧的声音并没有打破安璟澜的幸福感，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搅动着那棵被他不断转洗着的胡萝卜无比真诚又满怀期待的说：“后年，我们应该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晚餐很丰盛，因为今天是平安夜，虽然是西方的节日，但是只要是节日，就好像能够找到一个给老朋友打电话的借口，在等林东回来吃饭的间隙，柳佳欣发来了视频。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苗条，才刚刚怀孕的她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她说结婚之前是没想这么早要孩子的，想着多留点时间过二人世界，结婚后反而更倾向寻求踏实的归属感，所以当这个孩子到来的时候，我既不吃惊也不意外，反而觉得应当如此。子轩也是这样想的。
白子轩搭着柳佳欣的肩向安璟澜问好，甩着一脸小骄傲的表情说：“兄弟，我都有孩子了，你们到底啥时候结婚哦？谈恋爱五年，认识六年了，你咋这么墨迹啊。”柳佳欣也跟着附和。大学毕业之后，彼此都去了陌生的城市，大学时期做好的约定，迫于现实的打压，谁也没有兑现，只有那句对不起，孤零零地、无助又无奈地飘在聊天界面上。
“我们说好明年秋天结婚。”安璟澜说。
“我还以为你那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脸后，只装着看雪看星星看月亮的事呢。”白子轩打趣道。
聊天结束了，林东也回来了，孩子喝完奶已经睡着了，林东看完孩子才坐在桌边开始吃饭，一人喝了几罐啤酒。这样的场景像极了大学那会儿在校外租房子住的日子，那时候大家还没有什么钱，白子轩还没有变成富豪的儿子，那时候没有酒，却用可乐和雪碧喝出了酒的味道和感情，现在有酒了，却连碰杯的机会都没有。
窗外的高楼里亮起的灯火，远比夜幕里的星星要亮，回到各自房间里的人，有余力的还会谈谈今天发生了什么有趣或无趣的事情，指不定还会问问睡在床边的那个人今天过得可还开心。日子是数着过的，一天一天，有些人是顺着来的，有些人是倒着来的。
安璟澜坐在封筝的身边，看着她，她坐上床，从床边的柜子上将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正要打开，被安璟澜打断了。封筝一脸疑惑，温柔地问：“还不去洗澡吗？”安璟澜拉过她的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个苹果。
“礼物啊。你不是不过这些节日的吗？”封筝拿着苹果，收到的时候有吃惊，问话却是平静的。
“突然想过了。”安璟澜站起身准备去洗澡，封筝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他，得寸进尺的问他明天圣诞节要送自己什么礼物。安璟澜回过头来说“一个愿望”。
封筝打开电脑准备码字，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却看不到字，思绪被回忆扯的好远好远。2018年的上半年，封筝和柳佳欣受安玫的邀请去她家玩。那时候的封筝正好喜欢上了位诗人——仓央嘉措。封筝每看完一本书，都喜欢写一篇读后感，关于仓央嘉措她写了这样一段话：你是雪域深处的情郎，有众神的庇佑，有天成的灵气，有转世的传说，有情人的心脉，却独独败在一顶黄帽之下，难拥一瓢的奢侈。众人都道情毒，但你坚守情根。
她对安璟澜无意地说听说西藏有一种将自己的鞋带赠与情人的定情方式。后来从他家回去的时候，封筝发现自己的帆布鞋，有一只上的是他的鞋带。
安璟澜洗完澡，很自然的在封筝的身边躺下了。自从他去到了封筝工作的那座城市开始，他们就在那个狭窄的小单间里，过起了两个人的生活。他们会挤在一张床上，但是仅仅是睡觉而已。封筝开始敲击键盘，从电脑键盘上传出了哒哒声，封筝已经不知不觉地改掉了安璟澜睡前听歌的习惯了，现在伴随着安璟澜入睡的只有这种时快时慢，时而停顿的键盘声了。
夜深了，封筝关上电脑，尽管她的动作很轻，但是安璟澜还是醒来了，他往床边退了退，搂过封筝让他躺在自己躺过的位置，他帮她把背后的被子掖紧，搭在她身上的那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习惯性的捏她的耳垂，说：“乖，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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